大典开始的前一天凌晨, 赵祝升被一通电话叫到商元良家里, 因为对方语气太过急迫,他连澡都没来得及洗。
商元良正在客厅与人说话, 一脸的喜气洋洋, 看见他后沉下脸。
“你瞧瞧你, 有人样吗?快点去后面梳洗梳洗。”
赵祝升问“出了什么事?”
“没出事, 等出了事,咱们也就没工夫在这儿坐着了。”
商元良想到了什么, 又笑起来,笑得嘴巴咧到耳根,猛地钻进来一股酒臭味, 陡然变了脸色,挥手让他滚去洗澡。
赵祝升跟着佣人去了客房,不一会儿后回来, 浑身酒气已消,从头到脚洗得清清爽爽,换了一身干净的格纹西服。
商元良独自坐在客厅, 怀里搂着猫, 手边摆着茶, 身旁是一台德国进口收音机。
音质清晰嘹亮,他跟着里面的人一起哼, 摇头晃脑。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赵祝升站在门边皱眉看着他,想起段瑞金所说的话, 目标在脑中变得清晰起来。
他得走,趁陈定山还没来得及对他们下手。
“咳咳……”
商元良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吓跑了猫,打翻了茶杯,从脑门到脖子的皮肤皆涨成青紫色。
他忙关掉收音机,跑到商元良身边给他拍背。
商元良捂着脖子,艰难地说“药……药……”
他想起他从不离身的药,伸手去兜里一摸,果然摸到药瓶,赶紧倒了一杯水让他服用。
缓了大概半个小时,商元良恢复了气色,靠在椅子上大喘气。
黑猫刚才差点被他掐死,蹲在门边远远地望着他,不敢过来。
赵祝升盖上药瓶说
“两年前医生就说过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工作,横竖养老钱已经赚够了,何必苦苦强撑。”
商元良声音虚弱,语气却依然强势,斜睨着他。
“你懂什么?这份机会我等了一辈子才等到,因为身体不行就放弃?那我白活那么久了。”
“可你已经老了,再努力也比不上年轻人的体力。就算你这次赢过了钱家,又能享受几年风光呢?还不如早早退下来颐养天年。”
商元良骂道“你以为我在乎的是钱?我二十年前赚得钱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我在乎的那口气!”
他又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我总记得小时候我父亲说的话,人这一辈子是活在梯子上的,从生到死就是为了往上爬。有些爬得高,有些人爬得低。你抬头看是屁股,低头看是笑脸,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头顶上终于只剩几个屁股,怎能不一鼓作气超过他们,爬到最高呢?”
赵祝升在心底叹了口气,认为他已无可救药。
摆钟敲响四下,天快亮了。
有人披星戴月地跑进来,人未进门呼声先到。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钱仁杰被抓了!”
商元良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跑到门边问“什么罪名?”
那人道“他贪污国庆大典费用,欺上瞒下卖官,还挪用了拨向河南的赈灾公款,全家老小都被总统派人抓到牢里去了!”
“包括钱艾英钱艾美?”
“别说他们,文献康都被抓了!”
商元良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月亮啪地一下跪下了,把来人吓一跳。
“老天爷啊!总算没辜负我这么多年的等待!我改天一定给您烧高香,保佑我步步高升!”
说完他扶着那人的胳膊站起来,吩咐道
“快备车,去总统府!”
那人迟疑,“现在吗?可府上已经关门,说是总统忙着审问没时间见人。”
“用不着你废话,快去!”
“是。”
汽车迅速备好,商元良坐进车里,一抬头看见赵祝升远远地站着,骂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上车!你出人头地的机会到了!”
赵祝升硬着头皮,坐到副驾驶座。
汽车离开商宅,驶向总统府。
天亮之后,这则消息震惊了全城。
明天就是国庆大典了,陈定山为了这天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却在紧急关头查出钱家贪污,当家人也被打入大牢,那大典该怎么办?为大典千里迢迢赶来的两万多人又该怎么办?
钱仁杰入狱的消息出来后不到一个小时,晋城各大报社齐齐加印,换上新头条——
商元良被委任为临时财政部长,国庆大典主持人,国庆大典正常举行。
报纸一经发售,哄抢一空,
相比上一条消息,新消息显然更让人捉摸不透。烟草商人竟然摇身一变变成财政部长,还主持大典?说里面没有内幕,谁信啊?
民间揣测纷纷,商元良并不在意。
他满面春风地从总统府出来,命人发邀请函——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