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精,从来都只肯锦上添花,谁愿意雪中送炭呢
赵庭泽得罪的是政府,是即将到来的二十万大军,他已经不是以往的赵老板了。
王梦香转身坐进车里,看着司机的后脑勺,不知该往哪里去。
公馆里忽然跑出来一个人,把一张纸递给她,小声道
“赵小先生帮过我们太太的忙,这是太太看在他的面子上写的。她认识的人也不多,纸上地址乃市长夫人娘家小舅子的住所,最近正缺钱花,你要是愿意,可以找他试试。”
她捧着那张纸,喜极而泣,抬头望向公馆内。
高大的树木遮住房屋,她没能看见想看的人,但她终于有了希望。
“你帮我转告她,我不,还是算了,等我把人救出来后,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王梦香擦干眼泪坐进车里,心里盘算起如何去找那小舅子。
求人也是有技巧的,就好比打蛇要打七寸,抓住对方的弱点,不能一见面就给人跪下,惹人讨厌。
这个方面阮苏已经点明了,他缺钱。
王梦香算了算自己手头的现金,不太够,决定立刻回娘家借一些,然后再去找对方。
司机发动汽车,离开了这条林荫路。
下午太阳快落山,阮苏与小曼去花园里收衣服,小狗在旁边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憨乎乎的,一脑袋撞到椅子上,摔得七晕八素,看得两人哈哈大笑。
一个护卫走到花园旁,表情奇怪。
小曼拿着件刚收下来的长袄子,走过去问“你有事要说”
护卫点点头,冲她耳语一番,她面露惊讶,咂舌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阮苏。
阮苏将二人的表情尽收于眼底,垫着脚尖取下一件毛衣,淡淡道
“如果是重要的大事,你不告诉我,别人以后也会告诉我。如果是不重要的小事,你就算告诉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你瞒得有什么意义呢”
小曼被她说得脸都红了,哎呀一声,跑去她身边轻轻推了她一把。
“太太你嘴巴怎么总这么厉害呢脏字都不带一个就让人无话可说。我不告诉你,其实是怕你难过嘛。”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莫非”
她想起今日难得去了矿上的段瑞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衣服都捏破了,“莫非二爷出了意外”
小曼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
“那你说嘛”
小曼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
“是赵太太,她从咱们家离开后,去了自己的娘家借钱,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强盗,把她的车给劫了。”
阮苏表情变得肃穆,“她呢”
小曼抿了抿嘴唇,“她因为反抗太激烈,被捅死了。”
阮苏听着这件事,有一瞬间的恍惚,深深怀疑自己此刻是否在梦里,否则为何会如此荒诞。
“警察现在已经去抓那帮匪徒了,不过他们是弃尸街头后开着车跑的,据说早就出了城门。城外全是深山老林,怕是很难抓到。”
阮苏握住她的手,总算感觉到点真实,飘忽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叹口气道
“你让人给阿升送个口信去,就说就说”
说什么呢说她愿意帮他,可她能帮得上什么
她不过是个开饭店的小老板,钱是多,但许多事情是有钱也解决不了的。
如今之所以混得还不错,靠得全是段瑞金的面子。
她什么也帮不上。
阮苏没有说下去,抱着那些衣服进了屋子。小曼看着她的背影,满脸担心。
又过几天,段瑞金带回来几个新消息,赵庭泽在牢里自缢身亡,他的双胞胎儿女在奶娘家里因失火葬身于火海。
赵祝升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想给母亲办葬礼,谁知钱一给出去,佣人们拿着分了跑了,再也没回来。
赵宅的大门敞开着,院中一片破败,到处死气沉沉,看不到半点生机。
他跪在大堂里,面前是王梦香的棺材临时买来的,一点也不够体面,漆都没上匀。
他十分难过,因为如果母亲知道自己死后躺得是这样一口棺材,葬礼是这样寒酸,一定会气得投胎都不想投了。
她最喜欢漂亮的。
棺材铺的老板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又带着伤很可怜,送了他一些黄表纸。
他知道这东西要叠金元宝,以前爷爷奶奶下葬时见过,可是不会叠,手笨,努力半天也叠不出个样子来,只好光秃秃的一张接一张丢进火盆里。
门外又有债主来了,高喊着不给钱就搬东西。
赵祝升头都没抬,木然地跪在棺材前烧纸,黑色的衣服裤子上全是纸上抖落下来的黄色碎屑。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走了。他望了望面前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感觉非常陌生。
天色已黑,耳中仿佛听见王梦香喊他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