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半掩的房门,段瑞金听到女人的谈话声。
嗓音是稚嫩的,像只小猫,然语气相当老成,浑然就是个狡猾的商人。
“好啊,你看着给,多给我不嫌多,少给不嫌少。”
“怕别人说闲话这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我是林妹妹,也不至于被不相干的人说几句话给气死呀。”
“衣服我想想你知道最近上海滩很流行一种比基尼吗连体的,露胳膊露腿,穿起来特别漂亮。”
“那明天咱就试试你可千万别害怕什么你说他啊,他每天都在矿上,不管我的。”
段瑞金越听越觉得她这番话不对劲,有让自己头顶冒绿光之嫌,不由得推开门走了进去。
卧室没人,浴室门是打开的。段瑞金过去扫了眼,看见一具雪白的躯体躺在浴缸里,正悠闲地打着电话,电话线拖得老长。
阮苏注意到他,身体微僵,下意识护住胸口,勉强露出笑容。
“二爷,您回来了。”
段瑞金是进来质问的,面对这样的她却根本开不了口,只留下一句“穿好衣服出来”,便去了卧室。
几分钟后,阮苏裹着大浴巾走出来。
段瑞金站在窗边抽烟,袅袅烟雾笼罩着他的脸,双眸却清晰得让人畏惧。
阮苏笑道“您有事找我”
段瑞金见她明知故问,冷哼一声,“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小凤仙呀,您见过的,常来公馆跳舞。”
“你打给她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饭店要开张了,小曼让我搭个戏台子热闹热闹。可我觉得唱戏太庸俗了些,没新意,想到以前听人说洋人搞过一种新奇的活动叫走秀,让漂亮女孩们穿新衣服在台上走,估计很有意思,就让小凤仙给我介绍些模特。”
真是这样
段瑞金蹙着眉,问“那比基尼又是什么”
阮苏坏笑,“您想知道那天也去捧个场吧。”
他掐灭烟头摇了摇头,“这两天要与财政部对账,忙得很。”
阮苏叹气,“那就太可惜啦。”
她的叹息里分明藏着窃喜,怕是巴不得不要他去。
段瑞金丢掉烟蒂,转身要走。
阮苏腹中突然生出一股抽痛,仿佛有人在用力拧她的肠子,让她不得不扶着桌子才能站稳,鼻间发出一声痛哼。
段瑞金回过头,“月事又来了”
她哭笑不得,“谁会一个月来两次月事”
“那你为何腹痛”
“晚饭吃太撑了。”
段瑞金自然不相信她的谎话,可她既然不愿意说,他又何必过问太多。
他继续朝前走,走到门边时想起一个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轻轻一抛,阮苏正好接住,打开掌心一看,是只丹琪唇膏。
淡金色的外壳,体积小巧,金属壳上刻着精致的纹路,底下的英文昭示着它的来处太平洋彼岸。
在洋货店里,这样一支要卖十元,抵得上穷人家一个月的口粮了。
她诧异地抬起头,段瑞金淡漠地说“你是我的姨太太,犯不着用其他男人送的东西。”
他说完关上了门,阮苏腹中仍然抽痛,却不太意识得到,发了会儿呆后,她拧开唇膏对着镜子涂抹。
颜色谈不上惊艳,不过是淡淡的红,为她苍白的嘴唇增添了一抹颜色。
“你是我的姨太太。”
这句话在她耳边环绕,像催眠曲,让她情不自禁沦陷,又宛如警钟,使她清晰的记住自己的身份。
一个是未来的杀人狂魔,一个是见不得光的姨太太,两人有什么缘分可言呢
将唇膏丢进琳琅满目的化妆箱里,阮苏深吸一口气,倒头睡了。
翌日小凤仙带着挑选出来的十几位漂亮模特与她见了面,她一一过目,非常满意,让人量下所有人的身材数据,去订合体的比基尼。
寒城毕竟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城市,水路不通陆路通,各行各业一年四季不打烊,临时订购十几套比基尼还是来得及的。
第二服就到了货,阮苏亲自监督试衣排练,充当起走秀导演来。
又过一天,开张的时间到了。
午饭时间一过,饭店门口就搭起了大高台。放了几串鞭炮后,南街老老少少全都围了过来。
同一时间,段瑞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是被派来对账的财务部部长。
部长年过四十,据说大字不识一个,但得力于有个好泰山,自己又十分擅长交际应酬,因此近些年步步高升。
眼下他唾沫星子横飞,在段瑞金面前畅谈未来,大有纵横捭阖之态。
段瑞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张肥硕的脸,仿佛在认真倾听,实则思绪早就飞到南街去。
如此过了半个多小时,趁部长停下来喝茶,他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
部长关切地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我与段先生是一见如故,分开半分钟都觉得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