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下四碟菜果,四碟案鲜。
陆霁斐撩袖,给苏芩斟一杯热烫的梅花酒。
苏芩垂眸,盯住面前的那尾鳜鱼,闷不吭声的捏起玉箸挑了上头煎的黝黑的皮,扔到陆霁斐碗里。
两人本就受瞩目,苏芩的动作自然被众人看在眼里。
一时间,原本瞠目结舌的众人不免受惊过度。这苏三,真是太胆大了。
而苏芩做完这件事后,才觉出不对,她慌忙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陆霁斐。
伺候苏芩的人都知道,她喜吃鱼,却不喜鱼外头的那层皮,嫌腥气。至此,布菜时,红拂或绿芜总是会替她用玉箸剥了皮才送到碗碟里。其实不止鱼皮,只要是皮,苏芩都不爱吃,觉油腻。但归根结底,还是她觉得那皮或黑不溜秋,或皱巴巴的太难看,不堪入口。
自苏府败落,苏芩已许久未吃鱼,方才瞧见碗碟里的鱼,下意识戳过去,就将那皮揭下来扔给了陆霁斐。
这事,是苏芩小时做惯了的。
所谓少小不妨同室榻。苏芩又惯是受宠的,那时她总爱缠着陆霁斐,甚至让祖父发话,两人曾睡一屋。她睡在碧纱橱内,陆霁斐睡在外间暖阁。两人尚小,苏芩在惊蛰春雷滚滚时,上过陆霁斐的榻,然后那人便闷不吭声的抱着被褥出了暖阁,在屋外头坐了一夜,染了风寒,大半月才好。
过去种种,罄竹难书,皆是苏芩做的孽。
如今风水轮流转,苏芩免不了开始怀念小时的陆霁斐。那时候的少年虽沉默寡言,但只要自己软声软语求几句,也会为难的替她办好。哪里像现在,逮着劲的欺负她,甚至还要她做妾
苏芩回想了一遍小时对陆霁斐做过的坏事,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只疯狗不会疯到要将她小时对他做的事,一一还回来吧
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浑身战栗,苏芩赶紧端起宴案上的梅花酒仰头灌下,压压惊。
梅花酒用红梅所制,颜色华丽,入口柔和清爽,下腹时尚带余温。
苏龚贪酒,苏芩随了他的性子,也喜吃酒,只是女儿家不好吃那么多酒,苏芩便只好改用些清甜不醉人的果酒。
如今一尝此红梅酒,顿觉浑身舒畅。
而陆霁斐,则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执起玉箸,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苏芩扔过来的鱼皮,表情未有一丝变化。
未见苏芩出丑,反而是陆霁斐处处相互,如此情状,自有不满者。
“苏三姑娘,苏老首辅五服未满,你这又是吃酒,又是吃肉的,不觉太放肆不孝了吗”说话的是清河侯府的沈宓。
清河侯府虽是钟鼎之家,三代世袭列侯,却亦是书香之族,富贵又清高。沈宓之父仕途出身,乃前科探花,置兰台令史,又被先帝钦点为巡盐御史。有名有权,是继苏芩后,被陈太后看上,给郴王内定的王妃。
苏芩一杯梅花酒下肚,神思已有些恍然。
“祖父说,礼之所以能行,是因礼本于人心。这些做给外人看的东西,苦的都是自个儿。”
苏芩单手撑着下颚,露出一截纤细臂弯,肌肤丰泽,雪白细腻。再看那脸,衬着一点酒色,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更添妩媚风流态。
苏龚在世时,最是不喜这些婚丧俗礼,觉得有违悖论,耽误朝事,至此,一概不守。如此出格之举,苏芩原以为只世间独一份在,却不曾想,后头还能遇到一个陆霁斐。
怪不得祖父日日夸赞,这厮确与祖父有三分相似,只却更比祖父心思缜密,心狠手辣。
酒不醉人人自醉。众人盯着苏芩,满鼻酒香,动了羡慕之心,产生种种幻想。
沈宓立在宴案后,看到众人丑态,暗自攥紧绣帕,然后下意识往郴王那处看去,果然见人也是一副如痴如醉之态,甚至满眼心疼。心疼这样一个美人,竟被陆霁斐拱到了手。
“歪理。”沈宓气急,怒骂出声。
苏芩歪了歪头,突然起身,扬手就将手里的梅花酒泼到了沈宓身上。
一改方才慵懒之态,苏芩正色道“我苏三的祖父,哪里容得你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方面,两个人还是一样一样的大疯狗现在的脾气很有小时候姀姀无理取闹的风范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