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在你的承受范围内,是吗?”
纪湛翻了一下身,伸手到床边的智能面板前,他轻轻挥动手指,房间的灯就好像星光一样,加速帧暗淡下来。
房间黑了。
“很晚了,你不去睡觉吗?”
黑暗是一种奇怪的现象,你明明能够感知到某个人就在你的前方,他可能仔细地窥视你,也可能对你熟视无睹,但你没有任何可以寻觅的蛛丝马迹来验证其中任何一个猜想。
这是他第一次逃避问题。
并且,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端倪。
章驰离开了房间。
轻轻关上门,她掏出终端看了一眼时间。
确实很晚了。
公寓楼的地板是冰冷的灰色,天花板上几盏间距宽大且一致的嵌入式圆形灯没有办法照亮走廊的每个角落,这条路走完,灯又自动熄灭。走廊和走廊深处藏着的房间,就好像限时打开的藏宝阁,在一年中
的大部分时候,它都必须要保持黑暗和关闭。
这样才显得珍贵。
且避免贪婪者的觊觎。
章驰走回27层的公寓房间。
没有坐电梯。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好像投入河面的石子,激起了记忆无限勾连的涟漪。
她脑子里面闪回了下井之前,纪湛说过的所有话。
他掏心掏肺地交出所有的秘密,在当时看来,不过是一场新的试探。
一个人要获得另一个人的支持,确然需要坦诚。
换在现在来看,很多坦诚并不必要,那些从头到尾被藏起来的秘密,没有任何理由让他这样一个从来理智的人交代清楚。
他可以用很多新的说辞来粉饰。他太擅长。
回过头来,人类对于事物的解读从来无法突破自身的视角和所处的站位,她在用自己的视角解读纪湛。一个人造的滤镜,对于危险的谨慎,对于他这个人的防备,扭曲了他本身的意图。
他在当时并不确信自己能活着。
剥离那些叠加的东西,他更像是一个将死的老人,在临死之前,决定交出自己全部的秘密,以免那些东西随着死亡入土,再也无人知晓。
27楼到了。
往左走,是27-c,往右走,是27-d。
她站在中间的位置。
两扇门没有任何的差别。
她站了一会。
结论出来。
相当荒谬,又唯一可能。
纪湛在交代遗言。
拉开27-d的门,章驰走进了纪湛的家,一键唤醒,客厅中间螺旋向下的三棱柱水晶吊灯间次发光,照亮藏在博物架中的昂贵摆件,每一件饰物都井井有条,摆在最中立的位置,大小、颜色、结构,都和房间的直线条设计风格匹配,没有把玩的痕迹。
这间房子没有生活气息。
桌上没有乱放的电视遥控器,定制皮沙发光滑得好像从来没有坐过人,夹缝里没有纸屑和食物的残渣——在她曾经住过的家,即使路雨和陆英每天都没有停下打扫,也总是会在房间的角落发现藏身有术的灰尘和残渣。
它更像是一个艺术品,无论任何时候有人进门,都会感叹于房子布局和装饰的完美。
客厅的桌子上还有一个六角的水晶烟灰缸。
纪湛从来不抽烟。
设计师很好地照顾到了房间主人的需求,房间主人也不在乎这个需求是否多余。
完美。
焦虑的人无法忍受匮乏,对生活失控的人有满屋无法整理和丢弃的旧物,有人厌恶杂乱,有人厌恶有序,进入一个人的房间,就好像进入一个人一览无余的内心世界。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么他的内心看起来相当空旷。
这间房子里属于他的只有秘密。
如果非要再加上一点什么的话。
——
疯狂。
脱掉鞋子,章驰从衣柜里面拿出一套睡衣,直冲冲奔向了浴室。井下环境恶劣,待的时间里,一直有灰尘从头顶上掉下来,砸进头顶,帽子,以及脖子里面。
沐浴露,香皂,磨砂膏,在她搬进来的第一天,大楼管家就送来了全套的女性用品,能排得上用场的清洁剂都被章驰在身上抹了一遍。花洒安装在前后两个对称的位置,龙头开到最大,温水像大雨从头上浇下,一点点冲刷她今天晚上所遇到的所有惊吓。
尤其是不断在她脑海中重演的哭声和尿骚味。
记忆的回溯总是非线性,那个男人在车里的场景闪过,又跳到最初她跟纪湛来到a23地块的场景。
下车,遇见一面写着“禁止在此地大小便”的墙,缺损的地砖,从楼上滴落的不知名液体,溅落到她的脚边,最后,视角来到了那一面机械制定的井盖。
井盖……
井盖……
井盖。
章驰倏然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