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御史大夫眯着眼,慢吞吞道“大理寺审案,刑部复核,我御史台只司监察,既然二位大人都同意了,老臣总不能反对。陛下与诸位大人放心,老臣必会恪尽职守。”
如此一来,这事便定了音。
李踪再想将人保住,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袒护。他死死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下了旨“那便依众卿所言,暂停冀州刺史殷承汝官职,押入大理寺刑狱候审”
说罢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了太和殿。
崔僖见状再次鸣鞭“散朝”
文武百官缓缓往殿外走去,李凤岐缀在最后,韩蝉走在他身侧,压低声音道“王爷当真好手段,一露面,便折了殷家一条胳膊。”
殷家是皇帝心腹,冀州刺史殷承汝,乃是殷啸之的次子。
殷家敢对北疆动手,李凤岐可不会坐以待毙。甫一露面,便以雷霆之势逼迫皇帝将殷承汝下了刑狱。
大理寺的刑狱,不管谁进去都要脱层皮。更何况大理寺卿王且一向与齐国公不对付,自然也连带看殷家不顺眼,在此事上,绝对会从严审理。
两人交锋,李踪毫无还手之力,李凤岐完胜。
韩蝉感叹“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言语之间,似对李踪颇有微词。
李凤岐对他言语间暗示自己身世毫无兴趣,嘲讽道“李踪一向孺慕敬重你,你却只将他当做争权夺利的棋子。若是他听见你这番话,恐怕要气得发疯。”
韩蝉淡淡道“那不叫他知道便是。”他意有所指道“有时候无知才是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入这盘棋局。”
他的表情极冷,又夹杂几分不加掩饰的轻蔑。生生破坏了一身不染凡俗的出尘气质,叫他平白多出几分阴鸷来。像个堕了魔道的仙人。
四十余岁的男人,眼角眉梢没染上岁月痕迹,心肠却已经被淬炼得坚硬毒辣。
然而李凤岐却并不想被他牵着走,似笑非笑道“太傅大概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既然这么说了,当然是要将原话转达给李踪的。也好叫他看清自己,少被人挑唆做些蠢事。”
“”韩蝉眼角抽了抽,冷清声音里染了些火气“王爷何必冥顽不灵,你我合作,江山倾覆只在眨眼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会被养在永安王府么”
“我要知道的,迟早会知道。”听他提起身世,脸色便沉下来,他轻蔑地瞧着韩蝉“与我合作你也配”
他生平护短又记仇,敢对他的兄弟与玄甲军动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韩蝉以为拿捏着不知真假的陈年旧事就能与他谈条件,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凤岐耐心彻底告罄,转动轮椅加快速度往外走。等候在外头五更见状连忙上前,推着他出宫。
韩蝉望着他的背影,面色变幻。忽怒忽喜,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别的人。
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的儿子,连脾气也如此像”
他沉思之际,一个内侍匆匆过来唤道“太傅,陛下正寻您呢,您赶紧去一趟吧。”
韩蝉思绪被迫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脸上隐约有些不耐,又很快隐藏了起来“陛下又怎么了”
那内侍神情恐惧“陛下正发脾气呢。”
韩蝉敛眸,随着内侍往后宫行去。
太乾宫。
宫女内侍匍匐在地,殿内一片狼藉。
李踪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犹不解气,又命人拿了鞭子来,拿两个小太监泄气。
韩蝉到来时,那两个小太监已经成了血人,崔僖正吩咐人将他们拖下去,他压低了声音交代“回去后去太医署开些伤药,能不能活,便看他们的造化了。”
抬人的内侍面无血色,忍着恐惧点头。
韩蝉走近“崔常侍竟也会体恤下面人。”
“都是些命苦的人,也没做错事,就这么死了,总是可惜。”崔僖似真似假地感叹了几句,话锋一转,就直指韩蝉“我可不比韩太傅,坏事做多了,心肝已经硬了。”
他翘着嘴角,笑容嘲讽。
韩蝉无意与他纠缠,擦过他的肩膀入了殿中。待看见满地狼藉时,皱了皱眉,沉声道“陛下的脾气该收一收,若是传出去了”
“若是传出去了恐怕不利朕的名声”李踪不待他说完便道“太傅总跟我说名声名声,可我看,这最没用的便是名声,”他眉目间一片阴沉“若是朕不顾及名声,直接杀了永安王,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他现在最为后悔的便是太过顾忌名声,没在李凤岐最虚弱的时候了结了他。才让他有机会翻身。
韩蝉垂眸“陛下若杀了永安王,日后史官笔下,恐要背负骂名。杀他的法子有千百种,陛下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踪脾气也上来了,狠狠拂袖直视着他“后世骂名朕从未放在眼里,明君昏君朕也从不在乎,便是担了骂名又如何只要身前逍遥自在,哪管他身后洪水滔天种种骂名”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吐露心声“朕就是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