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位,再行出仕,如此倒也便宜了这些年轻人,彼此欢声畅饮,不必拘礼。
一别多日不见,王家五娘风采如昔,列席的女郎们皆是五姓七望出身,气度雍容,风雅怡人,彼此说笑取乐,倒很有趣。
五娘爱热闹,今日也不例外,宴席过半,便要行酒令,输的人自罚一杯,算是小小惩戒,钟意颇通诗书,倒不怕这个,然而玩乐上太过较真,却没意思,便也输了几回,与众人同乐。
宴饮到了最后,便有女乐隔帘助兴,琴声婉转,琵琶悠扬,又有人击青铜钟附和,钟意听那曲调十分不俗,想是郑家精心调教的家伎,向五娘赞道“果真妙音。”
“别人也便罢了,”五娘嗜酒,方才多饮了几杯,面如红药,灼灼动人,莞尔笑道“能叫居士称赞一声,是她们的福气。”
她一侧头,吩咐身侧女婢“唤她们出来。”
帘幕收起,一行女乐自内里缓缓走出,低垂着头,向在座的女郎们请安。
白玉盘里盛了金叶子,原是用来做胜者彩头的,五娘笑着抓了一把,信手扔过去“赏你们的,记得谢居士夸赞。”
那金叶子雕刻精细,叶脉纹路清晰可见,成色也好,家伎们又惊又喜,齐齐向钟意道谢,匆忙屈膝去捡。
冬日里天气冷,内室被火炉熏得暖意融融,略微多喝几杯,便觉面上涨热。
钟意临窗而坐,顺手推开一条缝隙,目光一侧,却见靠近火炉一侧的家伎正屈膝捡地上金叶子,脸上媚笑,可抱着琵琶的手却捏的起了青筋。
钟意在她身上察觉到强忍着的屈辱,还有一种被压制在身体里的、等闲难以察觉的炙热怨愤。
她的心跳的快了,等那一众家伎直身见礼,看清那家伎面容时,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燕氏女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燕弘亮的正妻出身高门,性情强势,他畏惧妻子,不敢叫她知道自己养了外室,便将消息瞒得死死的,也是因此,燕氏一族因谋反被诛时,只有外室所生的女儿得以逃脱。
钟意重生一世,料得先机,也曾吩咐人去找燕氏女,然而她却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大理寺再怎么查,也不会往五姓七望这样的门楣里找,而谁又能想到,一个想要脱身、获得自由的犯人,会将自己卖身为奴
真不愧是在京城搅弄风雨,偕同侯君集造反,葬送掉几家公府的女人,这等心思,钟意自愧不如。
不过,她既卖身为奴,虽便于隐藏行踪,却也亲手将自己的短处露给了别人。
钟意微微一笑,转向五娘,道“弹琵琶的家伎,技艺不俗,我倒有些喜欢。”
“她的福气。”五娘想也不想,便道“一个女婢而已,居士既中意,宴后便带走吧。”
“不妥,”钟意不单单是想带走人,还要带走燕氏女的身契,这当然不好宣之于口,便笑道“这是郑家仆婢,不问过晚庭,怎么好擅自带走我去岁得了一副暖玉棋子,触手生温,他若愿意,便同我换。”
五娘不曾多想,摇头失笑道“居士真是实诚人,半分便宜都不占。”言罢,便一摆手,示意仆从去寻郑晚庭。
她们三言两语,便定了一人命运,其余家伎却不畏惧,皆是面露羡色。
她们虽有华衣美饰,然而终究是主人家用来取乐的玩意儿,每逢贵客登门,便要作乐服侍,往来转送更是常事。
“奴婢贱人,律比畜产”,地位低微,在良贱不婚的铁律之下,连妾都做不成,运道好些,被主人收用,便能风光几日,运道差的,碰上强势主母,提脚卖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怀安居士名满天下,又有仁心,跟了她,兴许还能有个安稳的后半生,总比耗在府里强的多。
她们很羡慕这样的福气,除了燕氏女自己。
她听那二人说完,脸都白了,当初强忍着屈辱卖身入府,便是为了接触权贵,有朝一日为燕氏一族复仇,倘若跟随怀安居士到了道观,岂非再无可能
她倒不觉得怀安居士认出了自己,只觉自己运道不好,遇上了这种事。
“居士抬爱,奴婢禁受不起,污浊之身,更不敢踏足道门清净地,” 心中愤恨,面上却不显,燕氏女庆幸自己还有最后一道护身符,她跪下身,恭声婉拒道“郑郎君最喜欢奴婢的琵琶,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望居士体谅”
把郑晚庭搬出来了啊。
了不得,这么快便讨了主人喜欢。
可钟意一点也不慌,甚至于还笑了一下。
因为她知道,无论是郑晚庭,还是五娘,都不会拒绝她的。
事实上,燕氏女这话说完,偌大前厅,便骤然静寂下来。
区区家伎,竟敢如此同客人讨价还价
众女郎听她说完,面露诧异,目光含蓄的往侍立一侧的郑媪身上扫,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荥阳郑氏便是这样教导家中女婢的吗
敬主,客尊,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