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沈琛落下眼皮,轻轻将下巴靠在怀里沈音之的颈窝上。
她好像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好像又没有发出过声音。
他摸了摸她的脸,合上眼,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他有家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家没必要求多。
一个就够。
有这个就够了。
次日,沈老太太亲自上阵,撸起袖子整理已故女儿的房间。
动作很麻利,不过情感尚处于悲伤期,极易触景伤情的模样,无论翻找出什么衣服旧鞋,她总能迅速想起与之相关的事件,以怀念的口吻娓娓道来。
沈琛听着。
沈音之有时听,有时不听,大半的心思放在翻墙倒柜上,兴致好得仿佛在玩藏宝游戏。
“外婆”她叫得可甜。
“怎么啦”老太太应得更为亲切,两人恍如亲外祖孙,沈琛反倒被这股亲热劲儿隔离。
“外婆你看我在床底下找到的”
沈音之眼睛亮亮地掏出一本带锁的素花封面本子。
自以为找着好东西,不料老太太骤然转变,声音泛起哽咽“这、这是芸如婚后的日记本,当初我去陆家带回来,没两年就找不着了。没想到原来在这里,原来就在这里”
小傻子具有看眼色的天赋,发觉这东西找得并不好,快快松开手指。
“那不动它。”她说“我把它放在桌上。”
“不用,你”
沈老太太话没说完,本子里掉出一张照片。
“这”
她皱巴巴的脸瞬间被眼泪打湿,连看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递给沈琛“这是你周岁的时候,你爸生意刚起步,顾不上她。我背着你外公去看你们,那时给拍的照片”
巴掌大的照片陈旧泛黄,女人眉目不清,面部线条却是纤柔婉约。皮肤白得透光,眼珠漆黑有神,单单倚靠在床边、朝镜头看来之时,身上那股落落大方的气质扑面而来。
孩子坐在腿上,同样的白皮肤黑眼睛,只是没在笑,老成巴巴的样子。
他们背后的墙上悬挂着一张婚纱照,少女时代的女人身材高挑,脸上洋溢满幸福的笑容。身旁男人肩宽脸俊,表情说不上欣喜若狂,但唇角分明是扬起的。
看上去非常般配的两个人。
谁能料到最终会得到如此下场。
“这照片你留着吧。”外婆别过脸去,似是不忍再看。
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沈琛想起的是,这位照片里的女主角当年走得异常决绝。除了所谓诚心求来的佛珠手串之外,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私有物烧毁丢弃,没留下丁点儿痕迹。
而之前他突然恢复记忆,为了试探,曾骗过陆三省,说他手上有她的照片。
没想到现在真落到他的手上。
沈琛收起照片,午饭后,开车前往陆三省所在的精神病院。
沈音之不肯自个儿呆在沈家,死缠烂打跟上来,脑袋里又没有精神病院的概念。只以为是普通医院呢,人家隔着玻璃朝她笑,她回笑;有人怒瞪着眼睛,模仿狗咆哮的叫声。她不甘示弱,张嘴同对方嗷呜嗷呜比生物链上下位置,玩得不亦乐乎。
再往前走上五十米,沈琛停住脚步,让她在外面等。
“我不能进去吗”她歪着头困惑。
沈琛仿佛透过门板看着谁,眼里一片冰冷“场面不会很好看。”
“哦。”
沈音之对这话有印象,在她的理解里,完全可以读作沈先生有个秘密的小房间。现在他要同他的仇家在那里进行一番友好礼貌的秘密交流。
写作那人死了。
因为那个房间只进不出,不难想象里面发生过什么嘛。
本着大家都是大人,都有点儿成熟的小秘密的想法,沈音之不再刨根究底。
挥手告别沈琛,摸出手机打开视频a,刚打算开始看新喜欢上的海绵宝宝动画片,病房内猛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
什么情况
她握紧手机,左右瞧瞧,长长的过道里满目白,没见着第二个人。
里面又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仿佛作为铺垫的序章而已。紧接着,斥骂声、打斗声、玻璃破碎声,乱七八糟的动静越闹越大,门却被反锁,无论怎么敲都没人打开的意思。
沈音之准备去找帮手了。
正转过身的刹那,门意外地打开,半空中飞出一个塑料杯子,咚一声撞到墙上,随后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小兔崽子,我没你这儿子,早知道老子当初就掐死你”
怒吼震耳欲聋,沈琛稍稍偏头,又一个杯子擦脸而过。
“可惜。”他笑着,慢条斯理地回“现在你已经掐不死了。”
枕头猛然砸来。
恰恰门被关上。
沈琛抬脚走到沈音之身旁,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皮低低落着。
好像有话要说,可是半天不见开口。
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