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遥醒来至今,罕见的失眠了,睁眼盯着幔帐,了无睡意,脑中来来回回飘荡着林宴那几句话。
想他话外之音,想他意欲何为,思考这超出她回忆的事态发展到底意味着什么。这辈子他们没有任何瓜葛,连面都没见上,他怎就跑到洛阳来,怎又帮了她的哥哥
越想她就越乱,忍不住捶床咒骂林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别看林宴那人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撕去那层欺世盗名的外衣,他就是个掠夺者,眼神毒,手段狠,往往能在迷惑对手的同时置之死地。他高明就高明在能一眼看穿对方所思所虑所忧,再加以利用,不论是进是退,是攻是守,皆依对手弱点而行,而她却看不透他。
她当初怎就被他皮囊所惑,一头撞进死胡同出不来原以为是个谪仙高人,结果呢却是个索命阎王。
鸡鸣声远远传来,天眼见就要亮了,宋星遥想得倦极,这才慢慢闭上眼,恍恍惚惚间似乎有只手慢慢爬上腰肢,清淡的馨香随着呼吸间喷吐的热气,一并席卷到她身上,化作细小火苗,渐渐燃烧、发烫。
那手轻柔地抚遍她全身,最后穿透她的发丝,一遍遍梳过她的长发,最后掐上她的后颈,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猫,被人拿住命门,在那人掌下动弹不得,任其为所欲为。
熟稔的感觉如同蚁行爬便她全身,她下意识弓起身体,像记忆里曾经拥有的无数次欢愉,被人箍着腰,一次次纠缠,难舍难分。
有人在她耳畔呢喃“遥遥真香,真甜,给我吃一辈子可好”那话音未落,忽又转作压抑的低吟,隐忍的暗语“遥遥,我爱你的”
魔咒似的,让她猛得睁开眼。
大梦一场,她汗湿罗衣,被子绞缠在身,通体发烫。
她竟然梦到和林宴的床榻之事,真是见鬼了
天已透亮,光线穿过青帐温和洒在床榻四周,意识未明之际,仿佛身边还留着另一人的体温,像当他妻子的无数个荒唐的清晨。
那人在床第间的行径和白日里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不同的人。世人口中无欲无求谪仙似的男人,到了床榻间,便像换了精魂般,什么样的荦话都能从他嘴里冒出来,什么样荒淫的举动也都敢做,甜言蜜语像不要钱的糖水般肆意流淌,爱她的话没说千遍也有百遍她一度是信他爱着自己的,但后来她发现,他的爱仅限床榻之间。下了床,套上衣裳,他照旧疏离冷漠。
那身衣裳就是他的面具,一旦戴上,他就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林宴。
这个男人能完美诠释,什么叫翻脸不认人,什么叫
衣冠禽兽
宋星遥从床上弹起,把脸埋进膝间,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她以为自己就算对他余情未了,记得的也该是他最好的模样,可谁知竟是床事。
可能身体永远比大脑诚实吧,也可能在她心里,他就只剩这丁点好处,七年夫妻,他在床事上将她“照顾”得非常妥当,她想自己以后再找个男人,可能需要考究对方某些羞于启齿的能力吧。
一边胡乱想着,宋星遥一边下床,洗漱打扮,快近午才踏下绣楼。
绣阁外的空庭有些吵闹,燕檀正带着阿海将猫笼搬进园来,见到宋星遥出来忙停下步伐,招手要她来看。
两层的木头猫笼,三面是细木栅围成,宽敞漂亮的同时又十分秀气,容纳两只成猫绰绰有余,里面隔着上中下三层,能完全满足猫儿爬上爬下的习性,又有剑麻缠成的木柱,可供猫儿磨爪。
宋星遥绕着看了两圈,极为满意。
“阿海,干得漂亮想不到你木活儿这么好。”宋星遥夸起人来毫不吝啬。
这是她在接崽崽回家前就让阿海打的猫笼子,为的是在去长安的途中用来安置她那三只狸奴。
“娘子过奖,这笼子可还有要改之处”阿海抹抹额上晶亮的汗珠,不好意思道。
宋星遥摇摇头,打量起他来。比起普通昆仑奴,阿海的肤色没那么深,是非常均匀的铜色,深邃的五官中依稀有汉人的影子,若换身衣裳好好打扮一番,那几分神秘的异域色彩怕会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她再一想昨夜他出手替她解围,在林宴的目光下还能保持气势的人,也不多见。
这么想来,宋星遥安全感骤升,越发满意他,只是这样的人物,当个奴仆确实委屈了。
“娘子”阿海已经被她灼灼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
“啊。”宋星遥回神,问他,“我给你取个全名吧,阿海阿海的,连个姓都没有,不好。”
他愣了愣,道“谢娘子,求娘子赐名。”
“你父亲是异域人,那名字我听不懂,没法替你取,要不你从母姓吧。你母亲姓甚”
“姓祁。”他回她。
“你想回到海上吗”宋星遥又问。
他仔细想了想,并没否认,却道“奴发过誓,一生追随娘子。娘子去哪奴就去哪。”
宋星遥沉吟片刻方道“叫你祁归海吧,希望有生之年,你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