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同少年对视。少年的一举一动,从急匆匆到失望,都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天机门主的眼里。
千越兮看着神识里少年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下天山,清冷的面容依旧,神色是近乎万古难化的哀色。
男人手里拿着一壶酒,将酒壶饮得见了底,凌乱的白色衣襟上充满了浓郁的酒香。
千越兮很少喝酒,更别说这样发泄般,带有目的地喝酒。
因为甚至就连这样的情绪,天机门主也少有。
他刻意不用灵力去化开仙醪酒的酒力,取的还是在雪地下埋得最久的那盏。
不怕酒醉人,只怕自己不醉。
千越兮将小童们一股脑拨给宗辞,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后续的治疗。小童里炼丹制药医术的人才大把,天一还是个天品炼丹师,在整个大陆都是最顶尖的存在。有这么一队人跟着宗辞下山,跟在身边,千越兮也能放心些许,还能时常了解一些近况,不至于让宗辞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其次,千越兮考虑到清虚子还有厉愁这些人的影响,所以才将所有门人都拨走,弄出一队超越门主的仪仗,更多的还有这方面的考量。
所有的小童皆是出窍期,天一实际上距离大乘还只差一线。他们修炼的又是天机门另一部极为蛮横的童子功法,弊端是永远只能维持孩童样貌,但集体战斗力却极强。若是一同出手,整个修真界的大势力都得掂量掂量,就连入魔后的清虚子都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更别说他们服侍宗辞左右,本身就是向全修真界暗示,这是天机门的人。
这个天下,谁又能惹得起天机门。
即便没有自己这个门主在,他也能过得好好的,那便够了。
早在千年前,千越兮就无比深刻地知晓着这一切。
这便是他此生的命劫。
天道命他择取天命之子,他便满心满眼都是那位曾经惊鸿两面的少年,犹豫再三,还是将天问剑送了过去。
飞升前,千越兮为凌云起了一卦。他取了卦盘,开启了主殿的祭坛,期望能够同天道更好沟通一点。
那夜,天机门下了很大的雪,苍茫像是没有前路。
双眼,双腿。他甚至也想过以命易命。
依旧未能改变凌云剑尊身陨的下场。
至此后的千年里,千越兮不止一次的拷问自己,当初若是没有赠剑,没有让凌云成为天命之子,是不是也不至于落得一个人所不齿的下场
他终于明白,师尊临死前那句话的意思。
历届天机门主,强大如斯,皆因命劫而死。
命劫便是避无可避,无论怎样努力,奋力挣扎还是有意避开,全是无可转圜,绝无例外。
知晓凌云并未身死时,千越兮发自内心感谢上苍。可如今到头来,命运却也依旧没有放过他们。
今生,也不例外。
此一别,便是永别。
他又开了一坛酒,也不用灵力,而是跌跌撞撞地推着轮椅,从小亭中慢慢轧到庭院内。
千越兮应当庆幸,自己将所有人都送下山去,也没有人能够得见自己这般失态的狼狈时刻。
不知何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
雪花如同棉絮一般,洋洋洒洒地从空中落下,缀到千越兮手上的时候,冷地化都化不开。
远处的夜空,星星也像是失去了色彩,变得苍白而黯淡。
千越兮绕过深深浅浅的回廊,绕过少年方才踩过的积雪,绕过沉默的殿宇和门口,绕过安置在地面的莲花暖灯。
他走过少年曾经走过的路,要去往天山最高的地方去。
他要最后看看少年的模样。
他要最后看一眼少年的模样。
另一边,一行人就保持着那样不紧不慢的速度,行了一夜的路。
先是近乎垂直的阶梯,后来阶梯越来越平缓,最后到一望无际的雪原迷阵。
天山平日里人迹罕至,不论是凡界还是修真界,都鲜少有人敢来这里,谁也不知道这皑皑白雪下冰封了多少尸体。
终于在天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天山的入山口。
远远地,宗辞便看到了那块矗立的熟悉界碑。
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世被天机门送到这里。那时的他不过筑基,手里拿着一把莫名其妙猝不及防被赠予的宝剑,望着身后连绵不断的白雪,愣是没敢再踏进去一步,质问一下此间主人。
如今再看,竟是恍若隔世。
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又遥遥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是红日初升,苍山暮雪,冰封千里。
站在这里看不到主峰山巅,特别是在整个天山还有迷惑人心的迷阵下,即便宗辞很努力的用上灵力,都只能看到一片被山尖雪反射的金光。
他比谁都清楚。今日若踏出这片山脉,便再不可能回来。
千越兮这番举动,明摆着就是急着赶他走,恐怕只要自己一出天山,整个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