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妾身的确不记得那段时间的事,所有和妾身一同离开地球且未曾消亡过的城市意志都没有这段记忆。”
她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丝回忆时特有的飘忽“没有城市记得为什么要离开地球也没有城市记得是怎么离开的。妾身确信自己经历过那些,但”
“但有关这些的记忆不知不觉消失了”殷凝昼接上这句话。
“确实。”华庭海承认。
就在这时,沉默了一路的艾殷突然快速地问了一句。
“你来自地球,”他像是终于积攒够了说话的勇气,“但城市意志不是不能没有城市吗如果地球已经毁灭了,你们应该已经”
殷凝昼和华庭海的对话,艾殷一句都没漏过,也从中听出华庭海或者说很多城市意志其实和他不一样,他们或许是新生的,但那并不是因为他们是这三百年内被人类建立的城市,而是因为他们消亡过,他们并不是在这片星空下由城市孕育出的。
他们来自一颗遥远的星球。
“失落,是吗”
华庭海轻飘飘地说出了艾殷没说完的话。
小煤球下意识看了殷凝昼一眼他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好在华庭海没有察觉到他不懂。
如果将人口看做城市意志的生命值单位,几个百分比的人口增减都在正常范畴内,城市意志并不会特别在意,而如果绝大部分人口在短时间内死亡的话,城市意志就会直接消亡,等待之后再由城市重新孕育。
但如果城市被彻底毁灭,或者人类抛弃了城市,其中的城市意志并不会立刻消亡,而是会随着离开的人类血脉稀释而逐渐衰弱,只要曾经居民的基因还在遗传,他们就不会消失,而是会被桎梏在故土,日复一日苟延残喘下去。
“如果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城市,妾身就会失落,而失落之城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城市意志,对我们来说,他们是另一种东西。”华庭海说,“但妾身现在仍然是城市意志,所以妾身只能猜想,当初我们通过某种方法和城市解除了联系,登上了这些飞船,从而和人类一起离开了地球。”
这和殷凝昼的猜测不谋而合,如果是往常,他现在早就眉飞色舞起来了,可现在,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得意。
“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城市意志经历了大迁徙”他问,“牛津巫渝他们是不是消亡过”
如果没有消亡过,殷凝昼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他们忘记自己。
华庭海“是的。”
蜃龙在黑暗中现身,卷挟着云雾,慢慢向前飘飞,目光在四周的展品上流连,投落在展品上的光束不时点亮她的眼瞳。
她像是在回忆“航行时,妾身等城市意志都陷入了沉睡,原因应该是和城市解除联系之后的虚弱,等妾身被唤醒时,才发现船队遭遇了一场射线暴,躲避时误入了一处黑洞的引力范围内。”
“你知道,要摆脱黑洞很难。”她说。
华庭海在一处展品前停下,注视着展柜里的物品。
那是一张画,微微发黄的纸张看上去格外的脆弱和薄,线条也已经有些模糊,画面也很抽象,像是时间来不及的情况下匆匆涂下几笔,几乎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殷凝昼看向这张画的介绍。
“守夜人红矮星的速写,由其后代捐赠。”
“这幅画描绘了摆脱黑洞引力区时的景象,由于只有守夜人目睹了当时的场景,相关记录并不多,本藏品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纪念意义。”
画面的一角,守夜人留下了一行潦草得几乎飞出纸面的字迹,殷凝昼一眼看过去,很轻易就能从中看出记录者当时极端激动和迟疑的心情。
“我看见了光。”
黑洞附近怎么会有光
华庭海的目光久久描摹着这张画。
“有很多朋友,在那一刻离开了。”她说。
她眨了下眼,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娇媚语气
“不过之后重新诞生的小家伙们也不错,比如牛津就很合妾身的心意,可比以前的她有意思多了,以前她就是个喜欢打牌的小疯子,根本不懂得怎么寻欢作乐,而且每年五月的第一天就很难约那天钟塔顶会有莫德林学院的唱诗班吟唱,迎接夏天的到来,之后是学生的狂欢,舞会,香槟早餐,跳河,她就守在桥下兴致勃勃等着所以妾身觉得这也是好事呢。”
当耗尽最后一分力量,等待城市意志的就只剩下消亡。
唯独在这上面,华庭海用了更含蓄的表达方式。
殷凝昼表示赞同“他的确很有意思。”
“继续走吧。”华庭海不由分说,向前飞去。
“所以像你这样没有消亡过的城市只是少数”殷凝昼跟上去,语调如常。
“是的,妾身的老朋友不多,”华庭海像是察觉到什么,“啊,对,他们的确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但是妾身要说,他们可不像妾身这么好脾气,你想争取他们的认可哈。”
这个“哈”字简直起到了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充分诠释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