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多好,成了城里人,吃上商品粮了,比我们老社员天天修理地球强到天上去。”
李小槐正月初三回娘家,听说楚然在家过年,就来看她,聊起来。
那这话楚然不能就认了呀,“强啥呀。我户口还在咱屯子里呢,吃啥商品粮呀,一家四口,就肖玙一个人的口粮,要不是现在管得没那么严了,私下里还能买点儿不要票儿的粮食,都得饿死。有啥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你家刘青山不是考上中专了吗过两年毕业,分配工作至少也得在县里吧到时候你不也是城里人了”
说起来那刘青山还真是个能人,三盛裕一个公社才考出去七个人,六个知青,就他一个坐地户,虽说只是县里的农专吧,这会儿可是包分配的,中专毕业至少也是到县里各局单位,这辈子差不多是稳的。
“那不还得等两年呢吗他这一天天的在学校也不回家,过年回来待三天又回学校了。家里都扔给我一个人,他爹妈又那个样儿,是忙帮不上,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李小槐也不是没报怨的。
许是恶有恶报吧,运动过去了。该平反的人都平反了。刘青山他爹的工作当然干不成,就给打回原型成了无业游民,外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是半年前的一天,老头中风瘫了,老太太受了刺激有点儿疯疯颠颠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的,糊涂的时候就坐在房门口对着天发呆,口水留一地,明白的时候就打去头子,没轻没重,手边有啥就拿啥打,没东西就打嘴巴。三个儿子一人两个月轮着照看。刘青山不在家,轮到他家的时候,就是小槐一个人照看两个老人。婚前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结婚也就是两年吧,都有些不修边幅了。
“怎么没要孩子呢”俩人身体肯定都没毛病,这个楚然不用号脉也能看得出来。
“要啥孩子呀,没孩子我都忙不过来呢。再说,他老不着家,我自己咋要到是你,这都半年了,咋没信儿你家老太太天天在家待着,身体还好,我听说,那老太太可气派了,哄孩子不正好吗没听说你俩谁身体有毛病啊”
这女人结了婚,话题总是离不开孩子的。
“我没急着要,先挣两年钱再说吧。现在生了也养不起。”
反正楚然就是各种哭穷。
也不是单说给小槐听的。
师父到底当领导了,也不是一点儿好处没有,这不是回家的时候,就把厂里的一辆吉普车给借出来用了一下嘛。好家伙,屯子里就传得什么似的,跟他当了国家领导人差不多了。还都不知道他挣多少钱一样,有人说他一个月工资挣三四百,顶生产队一家子三年的收入。当天晚上就有来借钱的。让楚妈给挡回去了,“他们老肖家啥底儿,谁不知道啊。四个儿子娶媳妇,是,咱家这闺女不值钱,没要啥彩礼,那娶个媳妇能一分不花吗养活五个儿子,能没花销婶子你是不知道啊,换个人我都不能说,我都上老火了,我家然妮儿是嫁过去就背债,女婿一个月就挣那四五十块钱,一个人的口粮四个人吃,不够的不都得买呀不花高价谁能卖你再还债,可别提那日子过的了。年前还是他哥给送去一车菜呢,要不他哥结婚吃席的菜都不知道从哪出。哎呀妈,姑爷那领导当的,就是个表面光。”
她这么一说,来借钱的总不能强借吧。确实没有嘛。回头就传出来说楚然的日子就是看着好,实际也就那么回事儿。
楚妈才不怕别人说呢,日子好不好过的,自己知道就行呗。背后你再咋说,面上她姑爷是厂领导了,你再说穷装,那你想装还没条件呢。一样儿有得是人羡慕。
那楚然和师父更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说去呗。
更不想做散财童子,真是活不下去了来借,那不用找她,楚妈也不会干看着的。可借可不借的,我凭啥借你呢
所以,之后聊起来,谁问在城里过得咋样儿,都是实话实说。
确实是实话实说的,就按厂里和肖家的实际情况说的嘛
为了给肖老四娶媳妇,把她婚前攒的体己都搭进去了也是事实,对吧。老两口一身的债,背到儿子身上了,为了还债,师父这些年没少挣,可也一分钱没攒下,也是真的吧。现在就师父是工人岗,吃红本,一个人的口粮,四个人吃,也是真的吧。
一句假话没说。
所以现在这么跟小槐说,也没骗她。再一个,这女人跟女人相处吧,有一个人过得不如意,跟你诉苦的时候,最好你比她还惨,才能安慰到她,要是你大咧咧的说你过得多好多好的,那友谊的小船离翻船也就不远了。
这不是,她这么一说,小槐就觉得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都不容易,“他家除了在钱上宽裕点儿,也没啥好处了,都不容易,哎”
刘家那是不缺钱,就刘家老头那个缺德劲儿,也缺不了钱的。别看人家打回原形了,那十来年公社一把手可不是白当的。积攒下的东西,谁知道有多少呢。
其实这么聊天,也怪没意思的。这闺蜜再好,各自结婚过日子了,慢慢也就疏远了。
楚然一边逗大侄子,一边儿也是应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