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宜园像是一朵洁白的莲花,在佛的注视下静静绽放。
沈铎亲自去南明山的千年古刹请来了高僧,为亡父做法事。僧人低沉模糊的念经声随着哀乐飘出了灵堂,成为了园中一道隐隐约约的背景音。
任勤勤忍不住从后厨的侧门往前院望。
沈家今夜来的人并不多,都是沈家在本地的亲友来打头阵的。明后两天到出殡时,才是高峰。搭好的白事棚暂且用不上,流水席直接摆在了大屋的餐厅里。
客人们都自豪车上下来,衣冠楚楚,言行十分安静。
偶尔有重要的客人抵达,沈铎便会亲自出来迎接。他的一身黑西装几乎融在夜色里,苍白的面孔反而更加醒目。
任勤勤有一种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她觉得今晚气氛不大对劲。
家中有丧事,自然不会喜气洋洋的。可沈家不像是在克制着悲伤,倒像是在努力压抑着躁动。
在客人们的交头接耳和眉来眼去之中,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车上下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颤颤地拄着拐杖,风吹即扑。
沈铎快步迎过去,将老人搀扶住。
老人不知说了什么,沈铎躬身把耳朵凑过去,毕恭毕敬地听着。
能让沈铎这么老实的人,身份想必不一般。
“那是沈家的大老爷。”
说话的是林姐的儿子,暂且就叫他小林吧。小林比任勤勤大两岁,在沈家的公司里做司机,负责接送高管,日常工作之一就是听八卦。
小林唇上才蓄了点稀疏的胡须,有心在漂亮女孩面前显摆,于是在任勤勤鼓励的目光下解说了起来。
“这大老爷是沈老的大伯父,可惜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没儿子,家业就给沈老先生的父亲继承了。沈老的父亲生了三男一女,沈老行二,最能干,就继承了家业。”
说完,又指着两个中年男人说“那是沈老的大哥和三弟,两个刺头。”
沈老先生仪表堂堂,他兄弟却是像雨水不够而长歪了的瓜。大伯矮而胖,小叔高且瘦,两人站一块儿,就像一对“没头脑”和“不高兴”。
相由心生,任勤勤本能地不喜欢这两人。
小林又指向另外一处“那里是蒋家人,秃头的那个老头儿就是蒋家大舅。这舅舅不帮外甥,倒和沈家叔伯联手拆台。”
“啊”任勤勤惊讶,“这是图啥”
外甥是自己的血亲,沈家人是妹妹的前婆家,亲疏一目了然呀。
“和生意有关。”小林压低声音,“集团下的分公司蒋家也有点股份。公司里有些老人和沈老意见不合,对公司的发展有不同的看法。沈老一走,小沈先生要是压不住,怕是要闹起来。”
任勤勤乍舌,心想这舅舅欺负外甥的传统,还真是家风渊源,一脉相传。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小林又得意道,“小沈先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小铎哥他可是有个绰号,叫沈狂人呢。他发起狂来,八匹马拉不住还被他倒拽着跑”
小林还想再多拽两句,眼角看到林姐朝这边走来,急忙闭嘴溜了。
任勤勤隔着半个院子遥望过去,沈铎正扶着老爷子进屋,沈家叔伯和舅舅紧跟前后。有一种年轻的新头狼被一群老狼环伺的既视感。
空气中那被强压着的躁动,越发清晰起来。
“我这老骨头还苟延残喘着,你爸正当壮年却先走了。我们沈家何其不幸”
沈家老伯祖伫立在沈含章的棺木前,由沈铎沈媛姐弟一左一右搀扶着,行完了礼。
沈铎低声说“大阿公,爸在天有灵,知道您老为他伤怀操劳,也心里难安的。”
老人看着侄孙年轻的面孔,摇头道“不容易,不容易。”
礼毕,又将老人扶去隔壁沙龙里休息。
沈家父子身边的心腹秘书暂且担起了孝家人的角色,在灵堂里接待客人。
王英带着肚子里的儿子为沈含章守灵,逐一向客人还礼。她往这个位置一坐,也算是过了明路,从此在沈家有了一席之地。
亲戚们早就听闻有这么一号人物,今日才得见真容。一看并不是个勾人的小妖精,而是个成熟朴质的劳动妇女,都在心里对沈含章的审美啧啧了两声。
王英垂着双眼,像一尊佛似的坐着,不为所动。
有沈含章的棺材在堂中镇着,看她再不顺眼,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
可隔壁小沙龙里,过场走完,沈家大伯做了那个不畏挨枪子儿的出头鸟。
“不妥,小铎,你这么做不大妥。”
沈铎的眼皮子轻轻地掀了一下“大伯在说什么呢”
“那位。”沈大伯朝门外王英的方向指了指,“她什么身份,坐那里不合适。让阿钦把她替下来吧。”
被点名的是沈大伯的长子,沈铎的大堂兄沈钦。堂侄儿为叔伯戴孝待客并无不可,沈大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无可反驳。
“说的是。”沈三叔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