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景文自从明白自己的奏章在光宗那里为何被忽视后,回乡后一直就在反复思考,为什么自己的主张不符合泰昌帝的期冀。这失败使得一帆风顺过来的他备受打击,所有的光宗耀祖、封侯拜相的远大理想,都在天子的漠视下成为飞灰。
直到他回到京师,周嘉谟勉励他的那句新君愿意用年轻人,才让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不因为从吏部换去工部而受了影响。
他把新君登基后得到职位的起复官员、被调动的、升职的做了整理,发现果然如周尚书所言,新君喜欢用年轻人,喜欢用年轻就中了进士的人。
这样的分析结果出来后,他立即一扫从吏部炙手可热的验封郎中、被分派到工部做营缮郎中的不舒服。认真仔细地投入到工部的日常事务里。他看工部右侍郎徐光启被天子重视,特意调徐光启过去研发火炮,就跟着徐光启去过几次匠作坊,也看过火炮的试射。
回家反复思考以后,他开始跟着徐光启学数术、学既往不放在眼里的那些杂学,一年下来成绩是非常可观的。
现在两位上司摆明了是要提携自己,而且自己顺口说出的要将黄河中游的陕西、山西百姓迁徙去辽东之语,两位上司也有认同的倾向,便略拘谨地说“下官只是突发此念,具体的数字、迁徙的规模,还有待深入的调查后才能得出。”
王永光一笑,“迁徙这事儿不急,还涉及到户部的税赋呢,可以先放放。”
徐光启很高兴跟随自己学习一年的范景文,能有用具体数字说话的概念,向他鼓励性地点头表示赞许,交代他先看看抚顺露天煤矿的资料,然后再去平朔。
“梦章,平朔的事情虽急,但是我们工部也要有第一手的、可信的数据向天子汇报、与户部打交道。天子把此事定为我们工部明年的第一件事,哪怕你未赶得紧参加腊月的预算,户部也会比照开发抚顺煤矿,留出第一笔的开发款。至于你提的迁徙陕西、山西百姓之事,本部会与子先以你提议的名义,报到明年的治河预算里去。”
范景文立即站起来说“多谢部堂提携,那迁徙之语之事顺口而言。”
王永光一笑,心说自己到了现在这份上,还真就没有占后辈功劳的想法了。俩人差了快三十岁呢。
晚膳后,朱由校美哒哒地练过长枪,泡在浴桶里他还仍然高兴地想着平朔的露天煤矿。如果平朔明年夏天能够出煤,陕西、山西就可以全面改为烧煤,退耕还林,保护水土,减少黄河水中携带的泥沙,才是治理黄河的上策。
今晚轮到曹化淳值夜,他将天子的衣物都准备好,就静静地守在屏风外面。突然间应该在外面值守的小宦官,不仅进到屋里了,还焦急地在门口挤眉弄眼,立即走过去低声叱责。
“皇爷正在沐浴,什么事这么急”
守门的小宦官低头,低声回答“曹爷爷,是永和宫邵太嫔派人来传话,说是十公主从傍晚开始发热下痢不止,太医院的院判都惊动了,擅长小儿科的也都请了去,说是,说是”
小宦官说不下去了,曹化淳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虚踢了他一脚,命他到门外守着去。自己深吸一口气,急急地转回到屏风外原来站立的地方,低身禀报。
“皇爷,永和宫邵太嫔派人来说十公主病了。”
朱由校早已经听到了小宦官的禀报,等到曹化淳隔着屏风说话,立即从水里起来。
“赶紧收拾了,去永和宫看看。”
曹化淳立即转去屏风里面,帮着刚出水的朱由校擦水、擦头发。
“皇爷,奴婢让他们准备御撵。这头发全湿的,别被风吹着了。”
“好。”
朱由校甚少用御撵,但是今儿情况特殊,他可不想冒着寒风去永宁宫,外面可都是滴水成冰的数九天了。
等朱由校到了永和宫门口的时候,朱由检带着三位公主、还有两位郡主匆匆赶过来。这两位郡主是朱常淓的姊妹,现在留在宫里跟着王太妃、八公主住在景阳宫。
几人上前见礼,曹化淳让宦官把御撵抬进永和宫的院子,自己上前把天子的吩咐说了“皇爷吩咐,五郎陪着进永和宫,请公主和郡主回去歇息。皇爷刚刚沐浴,头发是全湿的。”
皇五女朱徽妍立即出面应了天子的吩咐,带着俩妹妹和俩堂姑回转了。
轿子抬到永和宫的宫门口,朱由校裹得严严实实地下了轿子。进到永和宫的正殿,见太医院从院正到精通小儿科、内科的太医,十几人都在。
呼啦啦地围上来见礼。
朱由校把紧裹的大氅解开,湿漉漉的头发吓到太医们。
“陛下不该这样出来的。这样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太医院刘院正仗着自己已经六七十岁了,板着脸责备朱由校。
“陛下,先擦擦头发。”有伶俐的宫女拿来布巾递给曹化淳,曹化淳赶紧上前服侍。
“是朕心急了一点儿。刘院正,十公主如何了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刘院正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心里说前天好好的,昨天就有死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