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善浑身上下满是伤痕,妙银连忙走到榻边坐下, 将少年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 细细抚摸,视线全盯着少年身上, 并不看凌霄,嘴里问道“他怎么伤成这样”
她满脸心疼,自进屋起, 目光一粘上榻上的人, 就不曾移开过。凌霄扫一眼, 沉声道“他在血莲山与人交战,险些坠入深渊,恰逢我路过, 便顺手救了他。”
妙银这时才转过眸子来, 语气生疏客气“谢谢你。”
凌霄并不收她的谢意,他冷冷道“我与百里家乃是旧交,我救他理所应当,就算要谢, 也轮不到你来谢。”
她道“我是他徒弟,你救了我师父,我自然要谢你。”
话音落。
她已被凌霄俘至怀中。
他带她飞至崖外,灵脉外的血莲山本没有血莲, 因她当年的一句戏言, 后来才种满血莲。
大片鲜红的花朵蔓延盛放,他们浮在半空悬立, 凌霄问她“喜欢吗”
妙银不为所动。
她拿出刚从百里善手里接过的血莲,虽然已经七零八落,但她却含笑道“我只喜欢这一朵。”
凌霄盯着她手里破败的花朵。
顷刻。
一道白气划过。
花骨朵灰飞烟灭。
她抬眸愤怒地望着他。
凌霄看向远处,姿态清贵,缱绻淡雅地丢下一句“他不配做你的师父。”
“他不配,你就配吗你不要我,难道还不许别人要我”
她从他怀中飞开,两人对立而站,脚下是缥缈的仙气,她改不了当年的习惯,所用的御剑术,依旧是他当年所教那套。
凌霄轻轻一挥手,便引领她脚下所踩团云直蹿往前,妙银再次扑入他的怀中。
凌霄的眼很冷,像结冰的湖水,世间万物皆无法撼起半点涟漪。
他的心里装不进任何人。
他只爱他自己。
至少,他以前是这样认为。
凌霄低下头看怀中发怒的少女,手自她的脸缓缓拂过,“阿银,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是魔,和他不是一路人。”
她狠狠瞪向他,“我为何成魔,你心知肚明。”
凌霄“你做错了事,自当该罚。”
妙银往前而去,重新换过腾云术,不再受他束缚,飞至血莲山山顶,双手合拢,瞬息运出真气,挥手之处,皆燃起熊熊大火。
她要将这满山的血莲全部毁掉。连同当年的师徒情谊,烧个消失殆尽。
凌霄波澜不惊,静静在旁注视她。
她回头冲他道“你有你的正道要守,我有我的魔道要踏,自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若阻我,我定以命相搏。”
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问“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吗”
妙银瞬移到他跟前,她娇小的身量刚到他下巴,少女仰着面庞问“怎么,你现在想还我清白了当年不闻不问便将我逐出师门,我落魄之时,你何曾问过我一句”
凌霄瞥开目光。
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番质问。
他本不该在她跟前露面。
可偏生忍不住。自她踏入凌云殿那一刻起,她身上的气息便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前来。
她是他最心爱的徒弟。她道魂里每一寸地方,他都无比熟悉。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他却无地自容。
凌霄只能死咬一句“你犯了错,受罚天经地义。”
妙银不再同他争辩。她飞回灵脉处,身后凌霄紧紧相随。
她运功便要为百里善疗伤,凌霄道“我已替他疗伤完毕,你不必白费功夫。”
妙银检查一番后果真发现百里善体内气息平稳,她抱住他的脑袋,柔柔地安抚,凌霄上前,将她的手掰开,妙银不肯,瞪向他。
他道“师徒之间,当循规蹈矩,不可逾越。”
她推开他,“你现在不是我师父,没有资格训我。这世上唯一有资格训我的,只有百里善。”
凌霄眉头紧皱。
两人说话间,百里善已经醒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自己跌在一个香软的怀抱中,这怀抱熟悉得很,他曾拥过千百次。
百里善笑道“阿银”
看见她的那瞬间,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山洞里发狂前害怕到极致的颤栗早已遗忘,少年兴奋地搂着她,仿佛拥有她便拥有全天下最美好的东西。
他下意识去怀里摸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摘的花,“阿银,我看见好多鲜艳的花,你肯定喜欢。”低头转了许久,没找到,“咦”一声,花呢
余光瞥见前头站了个人。
百里善认得他。
是凌霄上仙。每一百年,他就会见他一次,也不知道爹哪来的面子,竟然能哄得凌霄上仙为他摸骨。
其实他觉得自己的道骨没什么好摸的,反正也就那样。如今正好一百年,又到了摸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