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
金身佛像前,武曌披发素衣地跪着,闭目诵经。
她彻夜未眠,心里一片安静,不觉疲惫也不觉兴奋。
今日之后便是刀山火海惊涛骇浪,武曌依然眉宇平静。
太宗、高宗皇帝,想不到吧,这江山走过了李家孙子儿子手中,最后还是来到了我这里。
李治,若是长子没有早夭,也许我也坐不上这帝位。
可惜,万事没有如果。
今日起,我将站在和你们一样高的山巅,俯瞰这九天神州了。
“陛下。”侍者小声道,武曌睁开眼睛,“时辰到了。”
“上官大人传信来了。”
武曌转身,一线黑光浮在空中,嗖嗖地飞着,她托手接过,一行黑字浮现掌心
陛下
诵经队已出发。
万安。
婉儿
武曌点点头,侍者会意地拍手,帷幕落下又掀开,五爪金龙在黯淡晨光中璀璨如活物,走近看,量身定做的滚金龙袍正在架上等着她的主人。
武曌默默走近,捻起金色腰带看了看,感慨万千。
这一刻,她仿佛飞越了无数高山,跨过了礼教、父权、夫权,来到了一片从未被人触碰过的领域。
这领域艰深又晦涩,她没有引路人,只能一人艰难跋涉。
“更衣。”武曌道。
天边,太阳终于露出了一线红边。
洛水蜿蜒流淌,凌晨的灰光将它映成了一个窄长的细条,弯弯曲曲,水色碧绿泛青,像神都洛阳的飘带。
远远地,一群打着哈欠的“白无常”悠悠地飘了过来,细看,原来是穿着雪白礼服的坐牢考生。
“搞串串,”贝浩小声说,“大清早一个人没有,咱来这么早,做贼踩点吗”
陈以南不吭声。
贝浩伸长脖子,“你看光脑干嘛”
陈以南“我怕河里忽然冒出个水鬼。”
贝浩左右看看,四周视野开阔,为了这典礼礼部提前三个月清理场地,现在搭台完毕,就等唱戏了,洛水娓娓地流着,像个旁观者。
“远了点吧。”贝浩道,“典礼场地宽,咱的站位说不准离洛水超过一公里了。”
超过一公里,可就不是光脑能显示光标的范围了。
陈以南默默点头。
旁边,上官婉儿一甩浮尘,嫣然一笑“仔细说话,此处神魂密集,谋算些不轨之事,小心遭雷劈。”
几个学生齐齐闭紧嘴巴。
片刻后,陈以南小声问“姐姐,神魂是什么意思啊”
上官婉儿现在瞧着她喜欢,便开口说了
“自然是宗辈之英灵、列代之先祖。”
“陛下登基之日,必要九霄三十三天神灵皆知。”
陈以南“”
她背后有点发凉。
等上官婉儿过去,她低声问“礼仪没把咱们包裹收走,是吧。”
贝浩点头“是啊,枪就在我包里呢。”
陈以南掌心出汗“那,你听上官这意思,场面很大啊。”
贝浩不解“对啊,咋了。”
陈以南“”
“我怕典礼上闹大了,武曌把咱们铡了。”
贝浩果然沉默了。
少顷,他一咬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要死一起死老子一定要借这波重回四区理科第一”
陈以南“”
“好,祝你成功。”
今天是洛阳城的大日子,御林军围了个半大不小的范围,武曌胸怀阔气到不可思议,竟然允许民众近距离围观登基。
午时将近,诵经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程桥林冲等四人混在人群里,使劲往前挤,废了好鼻子劲儿才挤到前头,四周都是汗臭味儿。
“稀罕,登基还搞个普天围观,”刘晶擦擦额头汗水,“头回见这么敞亮的皇帝。”
林冲认真想了想“鬼神宇宙的缘故吧。”
“我和三区同学拉呱,他们说鬼蜮初唐很计较阴阳大律,就像表演一样,如果能得民心归顺,就是天大的功德,至少保王朝十年呢。”
刘晶不太信,问其他俩队友“你们说呢”
雷霆乐天派,瞧着大场面就傻乐,刘晶看的心梗,就不该指望他,遂转向程桥。
程桥压根没回过神来。
刘晶“”
林冲长叹一口气“你别理他,他魂丢了,瞅着仪仗队呢。”
刘晶不解,顺着望去。
河边五颜六色趴着一堆仪仗队,风吹麦浪似的拜下又起来,拜下又起来,程桥的眼神钉子似的看着最后一排那方白色队伍。
那儿跪坐着四五十人,乌央一片雪白礼服,长袍戴冠,飘飘欲仙,跪拜了一上午是人都得脱去三斤水,这会儿衬着雪色华服,楚楚动人。
第一排那个,磕头磕的贼有节奏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