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大葱长得极好,又高又壮,叶是叶白是白,十分喜人,用来做葱油饼最好不过。
面团擀成薄薄的饼皮,里头撒一点细盐和油,再将切碎了的葱花撒进去,小心的卷起来,盘成团,按扁了再重复几遍,放到一边醒一会儿。
昨儿展鸰把野猪上的肥肉炼了点猪油出来,等醒好了面饼,挖一点雪白的猪油在锅底化开,出香后放饼,小火烙。
葱香油香混杂着动物油脂特有的香气迅速弥漫,细微的吱啦爆裂声带来一阵又一阵爆炸似的催发,香的外头砰砰嗙嗙打地基的铁柱和二狗子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展姑娘咋这么能好像啥都会做东西这也忒香了就为了这口吃的,他们累死也愿意啊
其实天已经很冷了,可两个人十分卖力,这会儿早已汗流浃背,额头上油亮亮一层,外头的棉袄早就脱了放在一旁。
过了会儿,就见他们那只有半截锄头高的展大爷噔噔蹬蹬跑过来,也不说话,就是拽了拽二狗子的裤腿,又指了指屋里。
二狗子本能的吞了吞口水,“吃,吃饭了”
小孩儿点点头,俩人嗷了一嗓子,立刻收拾了工具,一溜烟儿的跑去屋外头的铜盆那儿洗脸洗手。
展姑娘发话了,饭前便后洗手,早晚刷牙漱口,晚上还要泡脚,不然头一个撵出去。
如今铁柱和二狗子兄弟俩已然改头换面大变样
一样的青色棉袄,棉花塞的贼厚实,黑色百纳底棉鞋,连指甲缝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因过了几天安心日子,脸色红润了不说,竟还隐隐长肉
打个比方,若说当初跟展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活像一对落魄土匪,那么现在就像是正经老百姓了。
展鹤是大爷,人家不跟他们一块儿,自己在屋里靠火堆的地方有个专门的矮一截的洗手台,还有香喷喷的猪胰和手脂可用。
进去之后就听见一声,“张口。”
小孩儿就乖乖张嘴,活似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下一刻,口中就被塞入一点凉丝丝酸溜溜又带点辣味儿的东西。他本能的嚼了几下,越发汁水丰富起来,又被刺激的流了点口水,捧着小脸儿直点头,一双大眼睛都弯成月牙。
“前儿做的辣白菜,好吃吧”展鸰笑眯眯的问。
冬天菜少,她又打发铁柱去城里多买了些白菜萝卜回来,连夜腌了两瓮泡菜。因为有小孩儿,辣椒也没加太多,只取个意思罢了。
辣白菜当天就能吃了,以后会随着发酵的深入,越来越酸,最后可能变成泡菜。萝卜倒是得等一等,这会儿还不大入味。
展鹤吃的嘶溜溜的,特别开心,自己一蹦一跳的去洗手。他穿的厚,从后面看简直像只皮球。
他太小,动作就有些笨拙,挽个袖子都老半天,也会有水花溅出来,可展鸰只是在一旁看着,除了偶尔他实在应付不过来的步骤会帮一下之外,并不动手。
洗了半天终于洗完了,展鹤特别有成就感的把嫩生生的小胖手举起来给姐姐看,满脸写着求表扬。
展鸰非常大方的夸了他,又伸手将他提溜到椅子上做好,转头打发铁柱去舀骨头汤。
骨头汤是用野猪的两条筒子骨熬的,里头滴了几滴醋,滋味清新不腻人,还更有助于钙质吸收。
桌上是金灿灿点缀着碧绿葱花的葱油饼,还有两碟切成小块的辣白菜,一人一碗雪白香醇的大骨头汤,上面明晃晃的躺着几个油花。
哪怕类似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天,可铁柱和二狗子每每到开饭时刻依旧会心潮澎湃。
这就是神仙日子了吧
一天两三顿饭,顿顿都有干的,还能看见油星儿,眼见着就入冬了,除了那些大老爷们,谁家里敢这么吃
刚出锅的葱油饼表皮金黄酥脆,里头数不清是多少层,薄的地方都透明手都不敢使劲儿,稍微一碰上头的酥皮就稀里哗啦的掉,二狗子心疼的不得了,赶紧用手去接着,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铁柱挺鄙夷的瞅了他一眼,这蠢蛋,就不会提前用骨头汤的碗接着么那油汪汪的碎渣渣泡在骨头汤里,又香又脆,简直绝了
话说这白菜竟然还能这样吃里头到底加了什么又酸又甜又辣,还脆生生的,太下饭了
四人正吃着,忽然听到外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登时都愣了,继而齐齐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这是这五六天来,他们头一次听到外面过人
正想着呢,谁知那马蹄声竟忽然慢了,然后渐渐往这边过来了
铁柱和二狗子本能的看向展鸰,也有些紧张,“展姑娘要不我们先去躲躲”
他们可都是没有身份文书的人
这年月但凡能骑得起马的,非富即贵,左右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同样是黑户的展鸰道“好端端的躲什么再说,往哪儿躲”
话音刚落,就见二狗子已经将视线投到角落的大浴桶上,展鸰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若人家真是冲着抓人来的,躲在浴桶里就万事大吉了么来的又不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