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办公室里,林家母子就吓破了胆,一再地求饶,一再地保证绝不再找麻烦,接受学校的一切处分,并且愿意公开做检查,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求秦家别把事情闹大。
阮轻暮正想从秦渊背后跳下来,身前的少年却笑了笑“别下来我背得动你。”
阮轻暮一怔,果然没动。
高大挺拔的少年肩头背着两个书包,身上挂着一个人,就这么站着,不知道怎么,又说了一句“你好轻啊。”
他的声音在前面,贴着胸膛传来,带着点奇妙的共振,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声音显得有点儿沉,也更显出点别样的磁性。
阮轻暮趴在他背上,静了下来。心里忽然又酸又软,又疼得要命。
很轻吗哪有上辈子他附在这人背上时轻。
上辈子他死得凄惨,一直困在惨死的桃花树下不得脱身,可不知怎么,等到了这个人来了,又等到他帮自己收敛了尸身,忽然他就没了怨气,竟然能飘飘荡荡跟着秦渊走了。也是稀奇。
有时候他飘在他身后,看他四处找寻仇家踪迹;有时候闲着无聊,也会顺势趴在他背上,反正他又觉不到身上趴着个无法投胎的冤魂。
可他也就是想多看看他,并没有想到会一直跟到他死的时候。
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这个人满身是血倒下的样子。
俊脸上冷得像是结着冰,一向明亮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慢慢闭上的时候,神采一点点散尽。
那么骄傲又整洁的一个人,就这么倒在了风沙狂舞的大漠里,明明前程似锦,该有着最好的人生。
都说魂魄没有心,他理应觉不出心痛,可那是他还是觉得,整个三魂七魄都痛得像是被硬生生撕开了一样。
老天真是残忍,可这辈子,又真是对他们挺好。
原来只想多看几眼就走,现在想看一辈子。这可怎么办
啊
他轻轻地,鼓起勇气,用头蹭了蹭前面少年的脖颈。
“秦渊你等我啊。”他低低说,“我和你考到一个城市里。”
就像那位学长和学姐一样,接着一起上大学吧。
学校有不定期的查寝,一旦查到没报备的晚归,轻则批评,重则处分,没人敢在宿舍楼关门后回来。
快到熄灯时间了,秦渊和阮轻暮加快了步子,小跑着出了文体楼。
一楼的楼梯边上,是学校的舞蹈室,阮轻暮顺着走廊往回走,忽然脚步一停。
秦渊也停下了“怎么”
阮轻暮微微侧过耳朵“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响声”
秦渊一怔,再仔细去听。
果然,静夜里好像有什么轻轻的“咚咚”声,有节奏地响着。就在附近。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不远处的舞蹈室。
在那儿。
走廊和一间间活动室都黑漆漆的,没亮灯,细细一听,竟像是人的脚步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响动一时间,两个人都同时想起了前一阵男生群里传的那件事。
好像不止一个人说过,在晚上听到过舞蹈室里有响动,而且有漂亮的女孩子的身影
阮轻暮心里一动,小声附在秦渊耳朵边“是不是传说这里晚上有鬼”
秦渊瞥了他一眼“别闹,这世上哪有鬼。”
“有的啊。”阮轻暮小声嘟囔着,叹了口气,“不信就算了。”
他踮起脚尖,拉着秦渊往那边走“嘘去看看。”
越是靠近那间舞蹈室,里面的声响就越清晰,其实很轻微,只是在整栋安静的楼宇里显得有点瘆人。
没错,就是人的脚步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阮轻暮毕竟信鬼神,心里也不禁微微有点发毛,正在这时,秦渊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别怕。”
阮轻暮“”
站在舞蹈室外面的窗户边,他俩悄悄探出了点头,往里面看去。
一瞬间,两个人都有点儿汗毛直竖。
银月如钩,硕大的舞蹈室里被照得一片清幽,屋子正中,真的有个人
身姿轻盈,动作柔美,那人影在月色下,正在无声舞蹈。连续的舞步跳跃下,绷起的赤足连
续点地,在木地板上发出了极轻的响声。
一个凌空跳跃,他在空中旋转了大半圈,目光飞快迎上了窗户边的阮轻暮他们。
月光从背后照射过来,一瞬间,阮轻暮和秦渊都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可是这个人却显然看到了他们。
像是忽然猛吃一惊,苗条的人影骤然停了舞步。就像是暗夜里胆怯的鬼魅,没给阮轻暮他们细看的时间,那人影一闪,沉进了舞蹈室的一角阴影。
舞蹈室里忽然一片寂静,任凭阮轻暮和秦渊瞪大眼睛往里看,那片暗影里都死气沉沉的,再也没有了动静。
阮轻暮只觉得背上有点儿凉,更觉得诡异。他悄悄地开口“怎么回事忽然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