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帘子里的平之轻笑, 这时间卡得还真好。
只听见外面的呼救声一响起, 茶楼里面原本还好整以暇等着平之开腔的茶客们, 现在脸上瞬间泛起了狼狈。
大难临头,谁还顾得上听戏。
楼外的骚乱蔓延到楼里。
快走啊,逃命。
南军当真是狼子野心
现在的势,把我们老百姓当什么
议论纷纷, 茶楼里的人也拎不清到底是出去安全, 还是呆在茶楼里更安全。
总之,大家已经将还在帘子里的青扇姑娘忘了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众人心慌意乱之际, 三弦和提琴声音又突然自帘子传来出来, 极具穿透力。
使得众人的谈论一窒。
紧接着,一道柔婉清丽的女声自二楼的帘布内传出。
“袅情丝吹来闲庭院, 揺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上次是游园, 这次是惊梦。
当真应景。
这姑娘的声音, 好比三春之花, 三伏之雨, 在这混乱的场景之内,硬生生显出来几分格格不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曲子渐入佳境, 茶客们一个个听得入了迷。
外面的慌乱声更大了,甚至有军人的脚步在靠近。
有人反映过来,神情复杂, 却不愿有动作。
这青扇姑娘的嗓子,当真世间难求
我陈某人一声没做过坏事,生平就爱听戏,这回能在遭南军践踏之前,听到青扇姑娘的戏曲儿,真是死也值了,就是我家里的恶婆娘,以后只怕不能相见咯
大概对于老戏迷们而言,在引人入胜的戏词里结束自己的一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时间没有人再提如何出逃的事情。
茶楼里因为姑娘婉转含蓄的调子,而成了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少帅,要进去吗”
孟风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再等等。”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威严。
孟风不敢再说些什么,陪那男人在窗子边立着,茶楼里的女声通过间隙传入两人的耳朵。
孟风喜欢听戏,陆止更甚。
所以他宁愿在外面听完一曲,也不愿进去强取豪夺。
有的事情不能打搅。
士兵们看着少帅侧耳倾听的样子,也不敢弄出声响。
一时间,景园楼里里外外都静了下来。
等楼肃带着手里的兵感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怪异的画面。
“南方狗贼还不撤兵出城老夫在此,岂容你们放肆”
想到自家女儿还在茶楼里,他不禁心急如焚,楼肃知道自己的大概是保不住城了,听手下来报,陆止带来进城的不过是区区三分之一的兵,外面的三分之二,已经将z团团包围,而他手里的人数,估计连陆止带进城的兵数都比不上。
“楼肃老匹夫,你还敢嚣张,今天你大祸临头”
孟风冷笑一声,朝骑在马上的楼肃吼道。
想到上次自己在楼家受到的耻辱,他心里就是一阵憋屈。
继续得意啊今天就让他楼家付之一炬孟风心思何其歹毒,却没意识到站在窗外面无表情的陆止,眉头悄无声息拧了起来。
因为孟风和楼肃的冲突,两波军队人马间瞬间剑拔挐张起来。
茶楼外面动静太大,里面还在唱曲的少女似乎受到了影响,就在他们说话的当楼,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弦停止之际,发出尖锐的尾音。
“怎么,你们两个忍不住了”
他转头看向近在眼前,隔着兵马遥相对峙的两人,沉着声音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孟风心里一咯噔,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爷,听戏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了,于是赶紧低头,上前一步,恭声道“全凭陆爷吩咐。”
陆止看了他一眼,眼神薄凉,没说话,朝还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楼肃看去。
那人远远看上去虽然气势很是雄壮,但通过观察能发现,他身上细节处却已经呈现出老态。
在男人冷厉眼神的逼视之下,自年轻时起便经历过大大小小战役的楼肃此刻额头也忍不住渗出几滴冷汗。
这人身上血腥之气太重。
像条毒蛇。
想到平儿的安危和整个z城百姓的安危,楼肃眼里划过一丝暗色。
就在局势焦灼至极之际,茶楼里突地又重新传出了女子婉转的戏音,是那种过于和平宁静的感觉,
陆止被女子的声音牵住了心神,正打算摸向腰间的手顿了一下。
之前来得匆忙,楼肃没来得及认真听茶楼里传出来的声音,如今场面一安静,他是听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