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抬着沙发走过来,恰好是从善文成住的那栋楼上搬下来的。
上了楼,更拥挤,范岚让开好几拨工人,终于爬到了顶层。楼上有三户人家,一家是搬家的这户,另一家门四敞大开,似乎早就搬走了。剩下一户,范岚记得应该是善文成的家,门上还贴着两张门神。
范岚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门铃,又敲了敲。
隔壁搬家那户探出一个脑袋,是个中年男人,半秃头,穿着二指背心和大裤衩,脖子上挂着根红线,系着一块黄纸三角。
“你找谁”他问。
“这家是不是一个小伙子和他奶奶合住”范岚问,“小伙子是个外卖员,叫善文成。”
男人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你是他家亲戚”
“朋友。”
“搬走了,不在这儿了。”男人摆了摆手说。
“搬了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了。”
范岚愣了一下。
一个多月
那不就是她送善文成回来之后没多久
“您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没有晦气死了,谁还能和他家联系啊”
“什么意思他家出什么事儿了”范岚追过去问。
“你不看新闻啊诺,这”男人指了指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新闻。
春城某小区一名老人在家中死亡七日无人发现,孙子回家后,发现尸体已腐烂。
新闻发布日期202年11月17日。
是她送善
文成回家的日子
“唉,你说小善到底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他奶奶有脑梗,还七天不回家,听说老太太是起夜的时候摔了一下,没起来,小善回家的时候,人都臭了。”
范岚脑袋嗡一声,眼前涌起一片黑斑。
“让一下、让一下”搬家工人把范岚搡到了一边。
范岚扶着墙,慢慢走到善文成家门口,她伸出手,手掌覆在了门板上。
铁门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根针,从手心刺入了血脉。
范岚眼前的场景呼一下变了。
她站在出租屋里,光线很暗,屋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她的脑袋是蒙的,几乎是摸索着向前走,穿过客厅,路过厨房,走过卫生间,她站在了一扇门前。门上用透明胶贴着旧日历,上面用红笔画着一个圈,12月24日,写着“奶奶生日”。
门虚掩着,门缝里隐隐约约有光,不是阳光,而是惨白的灯光。
她伸出手,推开了门。
地上,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灰色的睡衣,光着脚,一只脚上套着塑料拖鞋,另一只脚没有,头顶的位置躺着一个空玻璃瓶,流出一滩紫色的粘稠液体。
范岚脚下踉跄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地上人的后背。
这不是她的手,这双手骨节更大,皮肤更黑,有老茧,是一双男人的手范岚见过这双手,这是善文成的手。
这双手剧烈颤抖着,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是一张腐烂的脸,眼窝和嘴里爬出了白色的蛆。
“呕”
范岚哇一口吐了出来,重重跪在了地上。她激烈地呼吸着,汹涌的空气冲进肺叶,撑得胸腔剧痛,她的头皮仿佛被刀割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胃袋剧烈抽搐着,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酸水。
“喂喂,姑娘你没事吧”
“要不要打120啊”
耳边有人大喊,范岚听不清,仿佛她的耳朵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她想抬头看看,可是眼前模糊一片,范岚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睛被泪水蒙住了。
“姑娘,姑娘”
有人使劲拍着她的肩膀。
范岚剧烈吸气,令人窒息的绝望海浪般一层一层退下,她的听觉和视觉渐渐恢复
,她还在楼道里,手扶着善文成家的铁门,她并没有进去。
“你没事吧”隔壁大叔一脸担忧,“心脏病哮喘”
范岚摇了摇头,从包里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
“我没事。”
“你真没事你脸白得吓人,我帮你叫120吧。”
“不用,谢谢。”范岚站起身,扶着墙向下楼,“我没事。”
是的,她没事。
刚刚那一切,都不是她看到的,也不是她的感觉。
而是,善文成的记忆。
当范岚坐上出租车的时候,那些感觉都消失了,她的身体和眼睛恢复了原状。
手机“叮”一声,跳出消息。
灶神晚上,坤境,烤肉。
蓝痒痒收到。
范岚收起手机,默默看着窗外。
熟悉的景色从眼前划过,金色的阳光,发亮的叶片,熙熙攘攘的街道,笑着聊天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