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东难道不知道吗
他知道,但是他更知道自己地母亲不容易。他是个极为孝顺的人,不仅仅是他,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男人也大多数如此。
无论是父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儿子的都不会去说,要是别人说了告状控诉之类的,就当没听见。
这也不是愚孝,就是一种很天然的习惯,对父母的一种属于这片齐鲁大地上的一种约束。
这个没有人比马永红有更贴身的体会了,家里也没有钱买烟火,她就抱着慢慢,出了门口,然后站在坡上面,能看到下面的烟火。
慢慢这小沉闷,虽然闷不吭声的,但是骨子里挺浪漫的,不然不能去跟顾青青捏泥巴,给捏个裙子什么的,她喜欢看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
很兴奋了,“妈妈,这个好看。”
“这个高。”
“这个真好。”
仰着脖子,在那里看,其实这时候的烟火就一个颜色,黄色的,而且也没有多高,也没有多好看,也没有人有钱连续不断的放,就是放一两个,哄着大人孩子有个喜庆劲儿。
这是年味儿,有钱没钱的,就跟给孩子买新衣服一样,仪式感。
看了好一会,慢慢自己伸着手,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左手扶着下巴颏,右手扶着后脑勺,大概有点没站稳当,一下子趔趄了一下,很快就稳住了。
马永红看了一眼,“怎么了”
慢慢就慢慢的,慢慢的把自己的脖子前后护着跟宝贝一样的,把仰着的脑袋慢慢的给放正当了,“没事儿,我怕闪了脖子。”
马永红一噎,乌漆墨黑的,她就压根没看出来慢慢有脖子,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小心呢,怂不怂啊。
慢慢是真的担心,她仰着脖子时间长了,猛然低头,会伤到自己筋骨的。
踢踢踏踏的跟在马永红的后面,从胡同口拐进去,看到第一家的院子里面,挂着一个红灯笼,慢慢羡慕的看了一眼,真好看。
然后又踢踢踏踏的,跟在马永红的后面,到家里扭头就睡了。
马永红往炉子里面放了一点煤渣,她自己做的,总是烧炭太贵了,所以张向东就去买了煤渣煤粉回来,然后加了水跟一些麦子壳搅拌在一起,又重新切成一块块儿的,等着晾干了,也能用。
烧的时间久,更重要的是节省钱,晚上能烧很久嗯,她听着外面有脚步声,知道张向东回来了,就劝着自己,不要为了这点儿事就吵架。
大过年的,图个吉利,就当长教训了。
她每次都是这么恶狠狠的想,都是这么下决心,恨不得一辈子不来往了,一辈子不去吃老太太一口饭,一定要有骨气。
可是她刀子嘴,豆腐心,想一想解气也就算了,到时候该做的事儿,找到头上来了,还是得做。
张向东给他爸妈送东西,她从来没说过一句不好的,也没拦过一次,家里要是吃点好吃的,两家离得近,张向东都是端过去的。
就是给慢慢买东西,也是给青青带一份儿,买好吃的,买娃娃,都是两份儿。
慢慢睡得很香甜,因为要守夜,屋子里面一直生着火,没有灭,她睡得身上暖洋洋的,脸上红扑扑的跟红苹果一般。
马永红喊她起来,给她穿上那一件红色褂子,慢慢站在镜子面前笑着,马永红站在她后面帮她绑了两个小辫子。
从镜子里面打量着慢慢,女儿是真好看,早产的孩子没有奶吃,一直到现在慢慢都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吃的最多的就是馒头咸菜,吃鸡蛋算是改善生活了。
可是孩子自己长得争气,白白胖胖的,伸出手来,上面带着五个小窝窝,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鼻子趴在那里,小小巧巧的,她不是那种高挺的鼻子,樱桃小嘴巴。
虽然至今慢慢没有吃过樱桃,但是这是她听到过的,形容自己最好的一个词儿了。
大年初一拜年,人人出去了,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嘴巴上无论是仇人还是恩人,都是说着好听的话儿,希望有一个好的开头。
马永红也是这样,她说话特痛快,跟谁也能说的上来话儿,不愁说话,跟人家寒暄拜年,该说就说,该笑就笑。
知道过去的一年里面赔了不少钱,但是出门之前她还是给自己家里架势打气,“没事儿,过去一年翻过去了,咱们今年新开始,肯定更好,赚大钱的。”
这样的话儿,让人听了心里面松快。
人就是这样,跟命运,跟苦难,一次次的抗争,一次次被打败,然后再从泥潭里面爬出来,露着两个大白牙,笑嘻嘻的指着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去你大爷的。
一个人,一辈子,到底要多少起起伏伏,多少大起大落,马永红不清楚,可是她知道,日子是越过越有奔头的,就跟孩子是越长越大的一样,这是一个天然的发展规律,一定有好日子在后头呢。
可是她所有的期盼跟祝福,都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在新的一年里,在慢慢四岁的一整年里面。
好运并没有降临,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