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 朱红色的殿门被重重拉开, 段贵妃奔了出来。
她一张脸比纸还苍白。
“你说什么”
她紧紧攒住宫婢的手, “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你再说一遍”
“婢子, 婢子今日旧照卯时去的内库, 却听内库的人在私下议论,说, 说大殿下当年没死,却是死遁离了宫。”
“正是那个江南逆首。”
“已伏法了”
“为殿下所诛。”
明晃晃的日头映在庑廊下, 贵妃一阵眼晕,赵嬷嬷花白眉头紧皱“先别胡说这,这真的假的”
宫婢咽了咽唾沫“婢子想着, 会不会是真的”
主要是能到行宫来。
空穴不来风,行宫是什么地方, 素来幽静,这外头的传闻无缘无故传起来, 显然是说给贵妃听的。
但留在妙法观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她当年的陪嫁侍女,尤其管事。眼前这个,更曾是她的贴身丫鬟,事关大殿下, 故在闻讯的第一时间,就飞奔回来禀报。
“还有还有曲嬷嬷”
宫婢想起一事,忙道“说是曲嬷嬷已被擒住, 正关在刑部的大牢里”
“嬷嬷,嬷嬷”
赵嬷嬷还没来及说什么,段贵妃转身握住她的手,急切“你进城去,你去查查,你不是有个外甥在刑部吗”
赵嬷嬷妹妹早年外嫁良民,生了儿子,其中一个现正在刑部当个小吏。
“不要骗我。”
贵妃想起先前使人去段家问的话。
对上贵妃一双带慌乱的明澈眼眸,紧紧盯着她,赵嬷嬷咬咬牙,点了点头。
匆匆去了。
在城里留了一夜,翌日归来。
“殿下押解回来的,确实有一个女犯。”
是个老妇,很老了,七旬以上,干枯瘦削,赵嬷嬷很艰难地说“说是姓曲。”
“怎么会这样”
良久,贵妃喃喃。
秋日的艳阳映在廊下,她如坠冰窖,怔怔靠在廊柱上,“怎么会这样呢”
段贵妃移居洛山行宫,已经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来,她从没踏出过行宫半步。
车马司备着仪仗轿辇,年年汰换,年年翻新,可从来就没用过一回。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秋日午后,段贵妃离开了洛山行宫,直奔京城。
车辇赶得很快,驾车太监被一再催促,只得不顾颠簸,连连扬鞭驱赶马。
申末时分,贵妃车驾进了城门,直奔皇城。
没有进宫,而是停在昭训门外。
昭训门外左侧,是御前禁军营房。沿着御前禁军营房最末端的一条小巷进去,就是刑部大牢。
这个只用来羁押重犯要犯的地方,一反素日冷清,人满为患,刑部和禁军都不得不增派人手看管。
里三层,外三层。
车驾停下,一身素色鹤氅的贵妃下了车,她要进去。
守卫面面相觑,弄清楚这真的是贵妃之后,所有人都愣了。就很为难,这是刑部大牢啊,没有后宫妃嫔涉足前朝的旧例,更甭提进刑部大牢了。
可眼前这个是贵妃,宠冠后宫的段贵妃啊
段贵妃没有说话,她径直往里。
众人不敢拦,当值校尉一咬牙,只得赶紧使人报讯,自己匆匆跟上。
大青石堆砌的大牢,年头久远,墙面发黑角落长满青苔,森森然,初秋的炙阳到了这里都仿佛失去了温度。
在小巷的尽头,正关着这次叛逆案中唯一一个女性重犯,干枯瘦削,头发花白蓬乱,时不时嘶哑尖锐的怒骂诅咒,一双浑浊老眼红得像要滴血似的。
蓬乱的茅草,一个老妪盘腿坐在中央,听得脚步声,曲嬷嬷回过头去,果然来了
纤细单薄的身躯披一身素色鹤氅,很急带乱的步伐,段贵妃匆匆走到长巷尽头,曲嬷嬷盯着她一张柔美依旧的面庞,冷笑“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步伐一滞,这话从昭明太子旧人嘴里说出,无限讽刺。
她低下头,急急抬起,“曲嬷嬷,你”
曲嬷嬷是昭明太子的乳母,抚育太子长大,太子视为半母,性情极严肃板正,旧时段贵妃都得敬着略畏。
此刻对上,有些怯,但心中急切把一切都压下了,她急忙问“曲嬷嬷,琰儿,琰儿他没死,他出宫了是真的吗”
惶惶而急切,慌茫又带悲,她抓住栅栏门,殷切看着曲嬷嬷,喃喃“为什么,”
其实在看到曲嬷嬷那一刻,她心里就明白这该是真的,可为什么呢
她喃喃“怎么会这样,”
“呵”
“你竟还敢提大殿下”
曲嬷嬷一下子就被激怒了,深深压抑了二十年的怨恨瞬间爆发,“你还敢问为什么”
“你这个寡廉鲜耻的贱妇人尽可夫无耻至极”
曲嬷嬷逼近“你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