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也站了起来, 和萧迟一前一后,四道目光有如实质般盯在他身上。
蒋弘后背有点冒汗。
裴月明看一眼萧迟, 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又重新看蒋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杨睢是谁
世爵长信侯, 官拜参知政事, 太子妃之父皇帝嫡孙外祖, 东宫的铁杆心腹,侵吞赈灾款是怎么一个概念就不用她说了吧
“我知道”
蒋弘咽了咽唾沫。
但他保证他说的一切是亲身经历,全部属实
“很好。”
萧迟坐了下来, 抬抬下巴让蒋弘也坐下“那你说, 具体是什么情况。”
“禀殿下, 禀娘娘,是这样的, 去年春末黄河连降暴雨,至四月, 祈州魏州六百里加急报大决,陛下连夜下旨调拨钱粮, 紧急修补大堤救治灾民,”
蒋弘挨着圈椅小心坐下, 慢慢地说了起来。
当时圣旨一下, 整个户部就紧急动了起来, 调钱调粮,通宵达旦各种布置各种安排,还得抽人手跟着钦差急急押运钱粮赶赴灾区。
蒋弘当时也被安排进了押运钱粮的队伍中, 他跟的正是杨睢。
一行人领着调拨过来的一千兵士和数千民夫,急急押着在京仓调出的库粮星夜往灾区赶。
回忆起那段日子真是又赶又乱,没日没夜的赶路,每日至多在驿站停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是让推车的民夫歇的,他们这些官员安排粮食堆放,临时设仓,进仓出仓,检视粮袋完好等等工作,马不停蹄。
这是赈灾粮啊,出丁点岔子可要掉脑袋的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一路急赶至魏州边境,一次驿站进仓粮车不慎翻侧的小意外中,蒋弘无意中发现,这粮袋里头的栗豆,竟然是湿的
很湿。
当时天很晚了,民夫不慎趔趄粮车整个倾斜,粮袋全部泻了下来,并有的个别还勾破豆粮撒了一地。当时监督的主事和军官大怒要鞭打,他又累又疲心有不忍,劝了两句,只说赶紧扶起板车,把粮进仓就好。
他也上去帮了一把手。
但主事和军官马上劝开并替了他,指挥手下兵丁两三下就把粮袋整理好,很快就推了进去。
蒋弘又惊又骇。
虽天黑黢黢的看不真,但豆子一手抓上去全都是湿了,很湿。他一骇,趁机把手往破损粮袋一插,湿透了,仿佛随手一拧就拧出大把汁水。
古代贪腐五花八门,有关粮饷的,其中一项容易瞒天过海的方式就是掺水。掺水使粮食膨胀增加重量,只要后续能马上使用出去,就不怕腐烂露馅。
“当时,我很害怕,佯作什么也不知两天,我寻了一个空隙在粮仓落单,”
粮车翻侧后,总觉得次日主事和他说话有点多,似在旁敲侧击。他糊弄过去,冒险私下打开粮袋,一连打了十几个,个个探手进去都是湿透了的。
“从京仓出来的时候,粮食是干的。”
这一点哪怕再匆忙,也必须检查清楚的,这关系到责任问题。抽验的时候蒋弘在,他看得真真的,粮食很干。
“况且这么远的路程,粮食不可能是一开始就湿水的,肯定是接近魏州时才浇上去的。”
他估摸一下,感觉可能是近两三天。两三天前,正是魏州刺史贾辅使州兵过来接粮的时候,后续双方一同押运粮食。
蒋弘不知道是刺史贾辅的问题,抑或是杨睢的问题,反正这事小人物绝对干不了。
他又惊又怕,又觉仓内粮车堆放仿佛疏了些,因当时身边跟有一个小厮照顾起居,他留个心眼,让小厮乔装成灾民蹲在路边观察粮车,车确实是少了,而且车辙也轻了。
“此时已深入魏州接近重灾区,我被分到谷县一队,于是我就跟着去了。”
和大部队分道扬镳,分去谷县的粮食是干的,后接触,谷县县令是个严肃不阿的老县官。
至于湿粮去了哪里,蒋弘不敢说也不敢问,一切只藏在肚子里。贪腐赈灾粮款的事,沾之则死,剐蹭倒一大片,他小人物一个,沾不起的。
后续风平浪静,蒋弘也一直守口如瓶,直到今日。
他投了宁王,随着宁王和永城伯府的汇合,他一个主事会越来越不起眼,比如现在有葛贤戚信,后续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
蒋弘当初自动找上门,就是要拼一把前程,他当然不甘心
犹豫了几天,他终于找宁王殿下。
裴月明挑了挑眉“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什么湿豆子,粮袋车辙,这些随着豆子往锅里一倒,就了无痕迹了。至于民夫官兵这些,不说谁肯沾这事,人家扫尾工作也肯定完成了。
去年的事了,没证据告一个二品大员钦差侵吞赈灾款就算萧迟皇子出面那也是诬告。
女声清脆,不疾不徐,似曾相识的声音。蒋弘不敢回头,他知道坐在后面是王妃娘娘,他认得裴月明的声音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