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猗兰(2 / 3)

山石,那钟元常该是关中的定海针。

“曹公来书中提及,发石车破袁军营垒,袁军之中,闻发石声则丧胆,号曰霹雳车。”说至此,荀文若上好了大半琴弦。

“袁绍凿地为地道,曹公绕营深挖地堑而拒之。”

挖地道是袁军的老把戏了,老曹应该早有防备,绕着曹营环挖深沟,再派人看守,袁军的行迹也就无处隐藏。

“釜底抽薪之计,妙矣。”

聊了半晌荀彧终于上好琴弦,再细致调弦过后,片刻后这张琴恢复了往日光华,琴音通透匀净,抚弦便知是上品。

对爱琴之人来说,一抚好琴堪称乐事,荀文若看向身边人,莞尔,“欲听何曲”

还能点歌吗

荀忻眨眨眼,积极思索起来,又听荀彧道,“有曲不可无歌,我既鼓琴,弟当以歌和之。”

果然没有白听的曲子,荀忻暗叹一声,他知道的琴曲本来就不多,还得知道琴歌,选择更少了。

“猗兰操。”这是他在太学时唯三学会的歌,其他两首是薤露、蒿里排除掉挽歌,只剩下这么一首。

这首也强不了多少,讲的是孔子以兰草自比的志趣与感伤。

“猗兰操。”荀彧很快猜到了此中原委,“唯记得此歌”

不过时世风气倒偏爱这种凄伤之曲,琴曲几无不悲。

当年荀忻在雒阳时,还曾听到婚宴上宾客齐唱挽歌这样一想,听听孔子的喟叹算不得什么。

荀文若端坐榻上,置琴于膝上,琴声初起便有孤独寥落之意,有点空山行人,形影相吊的清冷。琴声低缓,左手吟猱时丝弦摩擦之声如同呜咽,如怨如诉。

乍然而起的泛音极空灵,令人想起兰草高洁,有遗世独立之感。

等进入下一个篇章,青年人清澈的嗓音缓缓而歌,“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世人暗蔽,不知贤者1。”

“兄长。”荀忻手抚琴弦上,止住丝弦的余颤,“猗兰哀而不伤。”

绕梁而有余悲的琴音里,多出了琴曲中本没有的忧虑愁绪,这种担忧之感加重了他作为听者的焦虑。

“礼曰,凡音者,生人心者也。”他低声道,“兄长既怀忧,琴音反增忧虑。”

与眼前所见相比,他更相信耳中所闻,言笑晏晏、从容不迫甚至稍显清闲的荀文若是他兄长想要示人的吧。

朝堂上如此,在家中也如此,活得未免太累了。

荀彧看着他,眉眼略弯,“高山流水,伯牙游泰山方遇子期,我于户牖下已觅知音”

突兀的扣门声响起,门外来人的嗓音听着很熟悉,是荀彧家中门仆,“主公。”

“进。”荀彧取下膝上琴,“何事”

门仆推门而拜,“主公,大鸿胪陈公殁矣。”

室内的两兄弟对视,大鸿胪陈公,是陈群的父亲陈纪陈元方。

不说荀、陈二家世代祖辈的交情,单论荀忻这一辈,陈群与荀悦之女成婚才过了一年,实打实的姻亲。

荀彧平日诸事繁忙,无法抽身前去。荀忻的肩伤休养了三十四天,行走无大碍,只得充人头陪着大堂兄荀仲豫上门为亲家吊丧。

他们带着四五名族中小辈,车马数架,沿着官道出城,前往陈氏在城郊的别业。

正赶上六月,天气炎热,荀悦擦拭额上汗珠,看荀元衡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见他病来消瘦,脸色苍白,不由有些担心,“果真无碍”

“吊丧我一人亦可,若有不适,回车方来得及。”荀仲豫劝了几句没劝动,叹口气,怀念少年时乖巧的蒿儿。

“大兄,我真无事。”荀忻睁开眼,没奈何只好正襟危坐,他是被大兄引经据典讲了半天课给说困的。

从前总是静静看书,趋向于沉默寡言的大兄,在成为侍中侍讲宫中之后不知是不是有了职业病,逮到小辈便要考校功课,讲解经义。

连他这种从太学肄业近十年的“老学生”也没逃过。

牛车陡然一停,由于惯性,车内人皆向前倾,荀忻条件反射般用手臂护住额头,好悬没撞上车壁。

扶好荀悦,他揭开车帷警惕地往外看,然而车外蓝天白云,大道上草木青青,没见到不速之客。

“何事惊慌”荀忻皱起眉头,询问仍一脸惊色的车夫。

“主公,道有秽物。”一旁常服随行的亲兵禀道,说完提醒仍在发愣的车夫,“绕道而行即可。”

“秽物”荀忻不解,他们家仆人心智都没问题,车夫不可能轻易就一惊一乍,什么秽物能如此可怕

“有死人”车夫惊呼。

“拦道有一具尸首。”亲兵拍马避开,露出他有意用身形遮掩的景象。

只见官道中央,尘土之上,赫然僵卧着一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

荀忻拦住欲下车一探的荀悦,“大兄,我前去一看。”

他在亲兵的搀扶下走下牛车,上前细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