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那不靠谱的伙伴紧紧攥着他的戟杆,走路小心翼翼,仿佛目不能视。
得,不用问了。
亲随默默守在营帐外,看着曹公掀帐而入,帐帘落下的一瞬间看到了散落在地的案牍。
不是将军,这该是位文吏。
营帐中,青年文吏坐于书案后,靠在凭几上,阖着眼,以这种歪歪斜斜的姿态睡着了。右手边散落的是墨迹尚未干涸的毛笔,左手上还拿着一卷展开的文书。
像这样的卷轴文书,书案上垒着一尺来高,地上还堆有一大摞。
灯油只剩浅浅一层,灯芯未剪,火光时明时暗。
眼见这一幕,曹操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他还未走上前,书案上的文书滚下来一卷,咕噜噜向他滚来,滚动间散了架,自行铺开了半尺来长。
曹操俯下身将卷轴捡起来,其上记录着各军分配的粮草数目,墨迹较深的清隽字迹标注出了计算有误之处。
左右闲来无事,他解下腰间锦囊,拿出算筹摆了起来。
得到的结果和荀忻所写一致,他再看原本的数目,料想是军吏看花了眼,记错了其中数字。
把散落在地的文书一一捡起,摆回荀忻案上,曹操看着面前为军务忙到夜以继日的文吏叹了口气。
“忠义之士,非刘备独有。”
四处一望,帐中连床榻也无,并不是荀元衡所居住的营帐,而是文吏们日常处理军务的大帐。
曹操犹豫半晌,最终没有叫醒荀忻。已至子时,再搅人清梦折腾半晌也睡不了多久。
四月气候冷暖不定,夜凉如水,他站在营帐中仍有寒意,再看荀元衡衣着单薄
亲随等到曹公掀帐而出,疑惑地揉了揉眼,他怎么觉得主公身上的外袍不见踪影
第二日,袁绍兵抵官渡,连营数十里。
袁、曹第一次正面对战,袁军势众,曹军依旧采用精锐骑兵为先登冲阵。
这一战术在曹军手中近乎所向披靡,然而这一次遭遇了挫败。
袁军埋伏千余弩兵于盾下,等曹军骑兵到了近前,出其不意万箭齐发,使曹军折损十之二三。
官渡首战,曹军失利。
而袁军一扫颜良、文丑被斩的屈辱,士气大振。
“冀州劲弩,幽州突骑,合称当世之冠。”朱灵替路招包扎手臂上被兵刃劈砍的伤口,“当庆幸未受箭伤。”
路招扭头问他,“此话从何说起,箭伤而已,有甚可怕”
朱灵哼哼冷笑,“汝受箭疮即知。”
路招环顾一眼左右无人,凑上前哥俩好套近乎,“文博速说。”
他低声道,“君曾效命于袁本初军中,知旁人所不知之事。”
“战阵上刀枪无眼,你我过命的交情,不肯教兄弟如何保命”
朱灵素来喜欢听好话,一拍路招肩头,“此话非兄弟我不说。”
“如何”
“冀州劲弩为何天下闻名弩机机巧之处不须再提,但凡中箭之人,无论中箭何处,十有难活命。”朱灵嘴角下撇,不掩饰厌恶与忌惮。
“这是为何难道箭镞涂毒”路招最喜欢听这种奇闻异说,来了兴致伤口也不痛了,拉着朱灵坐到营帐外的木桩上。
朱灵道,“并非涂毒,也相差无几。”
“箭镞上弦之前做的手脚。”他啧一声描述道,“弩兵箭囊之内,放有马粪,箭镞插于马粪中。”
路招听他说得仿佛鼻畔已经闻到了味道,捂着鼻子,“马粪之臭如何能忍,箭囊需随身携带,非人哉”
“还有他法。”朱灵眯起眼,“上弦之前,箭镞倒插入土,即取即用。”
“如此方法,箭疮必反复崩裂,中箭者苦不堪言,少有幸存者。”他拍拍路招肩膀,“宁可中刀,当避箭矢。”
“将军”朱灵正要回营,被人急急叫住。
“速召持盾卒,明公巡营时遇袭”
首战失利,曹操带着众人去探视伤兵,出营时见营中军医井然有序忙碌,转头望向荀忻,“若非元衡倡议大兴医馆,今日殒命者倍矣。”
荀忻拱手,低头不语。
“弩箭压制骑兵,以步克骑,此前公孙瓒必败于此。”曹操边说边往前走。
“初战之时未及防备,袁军此计,可一不可再。”荀公达应道。埋伏弩兵这种把戏只能玩一次,有所防备后不派骑兵冲阵便罢。
“敌众我寡,还当分其兵势,出奇制胜。”
“公达所言然也。”曹操点头,边走边和荀攸商议如何安排“奇兵”。
“君善骑射”
荀忻停下脚步,疑惑望向贾诩,他今天没主动找贾诩说话,贾文和怎么反而凑过来了。
“何以见得”从哪看出来他会劳什子骑射
荀忻顺着贾文和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胸襟处,红绳系着一枚玉韘,也就是射箭时所戴的玉扳指。
可能是刚才探视伤卒时俯身,玉韘才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