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月和曲燎原去接元宝,阿姨一家人加一只狗简直是列队欢送,就差把“再也别来了”写在脸上。
并且人家那只蝴蝶犬还也是一只小公狗。
回到家,高秀月把这事当笑话讲了讲。
可惜家里这三个心虚的男人,没一个能笑得出来。
在家里这出柜出了一半的情况,给宋野和曲燎原生活带来的最大改变,是当父母在家时,他俩就很自觉地保持距离,偶尔凑在一起想聊点什么,刚说两句,曲大江一过来,两个人就赶忙分开,离得远远的,两脸伪装出来的正气,底色完全就是十二万分的尴尬。
几天后,他俩要一起去看望宋志国,曲大江表示自己也要去,说“好久没见他了,我也有点事和他聊聊。”
曲燎原和宋野“”
高秀月奇道“你找人家聊什么我自己在超市都忙不过来。”
曲大江却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说“他明年就该出来了,出来以后怎么安排,有我能提前帮忙联系一下的,我都问问。”
宋志国的刑期八年,到明年五月是就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刻。
高秀月本就是很热心的人,这几年因为宋野的缘故,也把宋志国当了半个家人看,当下就没有意见了,还又去多买了好些能带进去的日常用品让曲大江带上。
前几次去省会探监,都是曲燎原开车,这次也还是他来做驾驶员,上车的时候,宋野很有自知之明地坐了后排,把副驾留给了曲大江。
上路后,三个人沉默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曲燎原这几天下来,长这么大头一次在自己家里处处需要谨言慎行,深深感到不你能再这样,一家人,哪能搞得这么不自在
宋野则是反省自己向曲大江出柜时,话术里的小聪明太过了,应该收敛些,给曲大江留些发难的余地才对。
“小曲儿,”曲大江忽然开口道,“探监的时候要是打犯人,会被抓起来不”
曲燎原当然知道曲大江不会知法犯法到真在探监的时候打人,可是会说这话,明摆着是要找茬啊
他从后视镜和后排的宋野对上视线,宋野却对他笑了下。
“是想打到什么程度你说,动手让我来。”宋野道。
曲大江“”
曲燎原没敢笑,怕笑出来会激化矛盾。
“你爸明年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安排他”曲大江道,“首先是,你让他住哪儿先说好,我家可再也住不下闲人了”
曲燎原又紧张起来。
宋野道“我也不会让他去住咱们家,我会把银行卡给他,前几年炒股和卖房子的几笔钱,都是他的,他出来以后不会有任何温饱方面的问题。曲叔,你和高姨都不用管他,他顾好自己没问题。”
曲大江不怎么满意,问“那你也不管他”
“管是要管的,他才四十几岁,”宋野理所当然道,“以后到了该管他的时候,自然要管,可是现在还不到需要我赡养他的时候,他也不会插手我的生活。”
曲大江含沙射影地说“哦,那你有本事你聪明,不用你爸管。曲燎原可不行,我和他妈还是什么都要管的。”
宋野笑道“那当然了,不只他,你和高姨还得管我,我没有正经家长,你们就是我的父母。”
曲大江瞬间被触动到了。
其实宋野早就成年,和曲家父母之间的监护人与被监护人关系早就自动解除,他自己当然能不会主动离开,曲家一家人也没人说这种话或是有这种想法,这几年他仍然留在这个家里一起生活,是因为建立起了法律关系以外更亲密、也更有归属感的关系,与养父母之间是靠互相给与的亲情在自然而然的维系。
“爸爸。”宋野向前排靠近了些,第一次郑重地叫出了这个早已成为既定事实的称呼。
曲大江没有应声,明显有些慌乱,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想起高秀月不让他在关窗开空调的车里抽烟,又郁闷地把烟收了起来。
曲燎原还添乱,说“爸,小野叫你爸。”
曲大江“”
曲燎原知道他心理防线已经一泻千里,笑嘻嘻地说“要是有人叫我爸,你瞧我答应得快不快,爸你怎么应都不应”
宋野在后面说“曲燎原,严肃点,我和爸在谈正事,你别贫嘴。”
曲燎原默契地和他一唱一和“我怎么是贫嘴了我叫宋叔的时候,宋叔还说给我红包,老曲你这不行,被比下去了啊。”
曲大江又伸手掏兜,摸出个什么,朝后面一扔,道“拿着”
宋野准确地接住了,曲燎原匆忙回头看一眼,差点把车开沟里去,宋野手上是个一块钱的钢镚。
曲燎原好笑地咆哮道“老曲,你也太抠了吧改口费才一块钱”
曲大江道“老子哪有钱倒是想多给你问你妈,她给吗”
见到宋志国,曲大江没有打人,对宋志国知情不报、隐瞒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严正抗议与警告,一番协商之后,最终还是达成了友好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