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蹄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有一股异香。
是其他部位完全无法比拟的。
形全,肉烂,动之脱骨,食之即化。
皮糯,肉烂,筋黏,三种构造,三重口感,你能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吃到的是什么。
香甜软烂,肥而不腻
这的的确确是色香味俱全,名副其实的红酥手了。
祈安半闭着眼睛,脑袋轻轻摇晃。
被几缕稀疏的头发遮盖的头顶,顽强地折射出幽幽的光。
他几根短胖的手指像极了白蝶,飞快地扭动着。
不多时,一颗白胖的大蒜就从蒜皮中滑了出来,然后整个儿被丢入口中。
“咔嚓”
今年的新蒜,够脆,够劲儿
他暗自点头。
浓烈的蒜香迸发开来,和嘴巴里醇厚的肉味碰撞,重新形成一股奇香。
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就是这个味儿
当中间的大骨头彻底脱落,祈安索性放弃筷子。
他在右手上戴了一次性手套,抓起大骨,在断面处用力嘬
一下,两下,藏在深处的骨髓终于“嗖”一下钻入口中。
经过长期炖煮,骨髓早已饱吸汤汁,浓郁的卤料味道和骨香、肉香,连同骨髓本身的奇香,都混合在一起。
又浓又滑,还有点粘牙。
这是一团天下至美的琼浆
祈安终于完全闭上眼睛,用力在自己大腿上捶了几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人这一辈子,不就为了这一口吗
好多食客都发现了这位特殊的客人。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小激动,各种正襟危坐、梳头摆造型
毕竟是大导演嘛,适当的尊重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位导演也跟普通人一样,会谢顶,会吃蒜,会从骨头缝里抠肉吃,会被烫得嗷嗷叫
嗨,本质上还是个人嘛
李老爷子看罢,跟宋大爷迅速达成一致
这人很会吃啊
于是又对他形成一点微妙的敬意。
祈安继承了之前白鹤的“自闭症患者专用席位”。
他需要观察和思考。
大家不怎么打扰他,他也不大跟谁说话,就是每天缩在角落里暗中观察,时不时低头狂写。
有时候余渝下班回来,还会看到这位大导演蹲在外面墙角,一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边挠着头跟人打电话。
祈安有个习惯,一旦遇到问题就爱挠头。
年轻那会儿是抓头发,但现在只能挠头皮。
像所有饱受脱发困扰的人一样。
他每天都会极其固执地将脑袋周边部位的一圈头发往中间梳,雷打不动地执行“地方支持中央”的战略。
但北方风大,他又爱挠头,往往出去一趟,回来时就成了刚洗完还没来得及抖搂开的鸡毛掸子
硕果仅存的几棵秀发狂乱地支棱着。
然后他又会执着地重复之前的过程
梳头,挠头,梳头
那天下大雪,余渝又忘了带帽子。
进门之前,他习惯性甩了甩头发。
无数积雪纷扬而下。
余渝刚要开门,就听背后传来幽幽一声,“小伙子,你很狂嘛。”
余渝“”
指头缝里还夹着烟屁股的祈大导演,正直勾勾盯着他浓密的头发看着,眼底满是明晃晃的嫉妒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为什么有人有如此浓密的头发
他每天掉的,都比我头上的多吧
余渝飞快地往他头顶瞟了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祈导的“秀发”,仿佛又稀疏了一点。
廖初亲自过来开门,满面狐疑地看着这两个面面相觑的人,“站在外面干什么”
不冷吗
余渝赶紧进去,走了几步,很小声地问廖初,“他为什么不戴假发”
这个问题网上有很多,但都没有答案。
不过据大家评选,觉得可能性最高的是
“祈导诡异的自尊心。”
戴假发,不就承认自己输了吗
廖初刚要说话,却见走在前面的祈安慢吞吞转身,“我头皮过敏。”
余渝“”
他竟然听得见
看着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廖初既好笑又无奈。
“他耳朵很灵的。”
余渝“你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