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秋日的天空高且远,像一块剔透的蓝翡翠,巨大而澄澈,只偶尔有几缕化不开的棉,就那么懒懒散散的飘着。
没了云层遮挡的日头也格外毒,晒得人皮疼。
不过,倒是个晒被子的好时节。
大凡有空的,都会把家里储藏了大半年的棉被翻出来,放到日头底下伸展开,眯着眼轻轻拍打。
会有微尘浮动,迎着光柱起舞,好似虚空游鱼。
被烈日暴晒过的棉胎重新舒展蓬松,整条被子都像一朵棉花糖,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曾经有人说那是阳光的味道。
但后来却被所谓的科学反驳,说是被晒死的螨虫的味道,瞬间浪漫全无。
不过好像近几年又兴起了新的说法,眼见着螨虫尸体也成了伪科学,倒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近几年兴起羽绒被,轻薄柔软,保温性一点都不比棉被差。
好些追赶时髦的小年轻就都买了。
奈何羽绒不好暴晒,倒少了几分生活的意趣。
外卖和羽绒被
失去了厨房的瓶瓶罐罐和晒被子的拍拍打打,好像连生活的意趣都没了大半。
干巴巴的。
作为厨师,廖初的画风总跟别人有那么点不同
别人晒被,他晾茄子。
余渝老早就想问了,“廖先生,茄子晒干是要做什么特别的菜吗”
现在各种蔬菜一年四季都能买到,对普通人来说,好像没有特意晾晒的必要。
廖初把之前晾干的长豆角拢在一起,都用袋子装了。
北方常年气候干燥,这些干货只要不刻意泡水,随便放着都能保存好长时间。
晒长豆角的时候只需要用针线穿住一头,随便找个地方一挂,等着南来北往的干燥气流,带走它们的水分。
不过这种事儿也得看运气。
有时明明挂出去的前一天还万里无云,次日却忽然阴沉沉起来。
只要连着三两日阴天下雨的,那些豆角就要变成细菌培养基地。
所以对以前的人们来说,做干菜,着实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重大事情。
晾好的干豆角委实有些不大雅观,四仰八叉,像恐怖电影里死不瞑目的干尸。
不过筋骨还在,柔韧,不脆,厚墩墩的。
廖初又把切好的茄子厚片翻了个儿,“应季蔬菜好吃。”
顿了顿,又补充道“风干的更好吃。”
这一年四季中,蔬菜瓜果什么时候上市,什么时候下市,都有老天冥冥之中安排。
如今,虽然人力胜天,造了大棚蔬菜,可总不如那些户外沐浴阳光雨露的可口。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小朋友有点可怜
这年头,想从菜市场上找点真正好味道的蔬菜,那可太难了。
他的童年虽然苦,但那会儿的菜还有菜味儿。
不像现在,造型好看了,颜色鲜艳了,可味道却早不知哪儿去了。
这些肉质肥厚的蔬菜瓜果,特别适合做风干,口感尤其扎实。
他每年都会在大批量上市的时候采购许多。
待到风干后烧菜,更添风味。
夏天的时候,他还做了不少风干李子、风干杏、风干桃。
之后再用一点白酒白醋白糖等浸泡,去掉酸涩,就是纯天然果脯了。
用真空袋密封起来,足可吃到来年。
果果就特别喜欢用它们磨牙。
而且也比外面卖的果脯干净放心。
余渝哇了声,再看向那些皱巴巴,黑乎乎的茄子干时,眼中就多了一抹敬重。
多了不起的茄子呀
今天周六,他不用上班,看廖初摆弄了会儿茄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意。
“啊,对了,廖先生,麻烦帮我装个糕点礼盒。”
他今天要去原来的小区看望王老爷子和王老太太。
虽然已经搬走了,但之前自己住在那里的时候没少受二老的照顾。
他还吃过人家好几顿饭呢
如今,二老的儿孙都在远方,他这样一搬走,越发清冷孤寂了。
廖初拍拍手上的碎屑,往放满茄子干的竹席上扣了纱网,转身往店里走去。
自从做过几次糕点之后,店里的客人就记挂上了,隔三差五的催。
廖初没法子,便每到周二,周四,周六,各推出两款点心。
有之前做过的,也有没做过的。
今天是紫薯蛋黄酥和沙琪玛。
沙琪玛又叫萨琪玛,原本是满族的一样传统小吃,后来流传开,因为口感柔软甜美备受欢迎。
不过因为沙琪玛是油炸食品,又加入了大量的猪油和糖,热量之高难以想象。
一般都不太建议多吃。
但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矛盾
好看的衣服,往往不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