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烈来清江市本就是出差顺便,这两天他正在操作一个cfo跳槽,需要频繁跑动。
偏白鹤正在写歌,不想挪窝。
黄烈无法,只好帮忙把酒店续了几天,反复叮嘱后仍不放心,又嘱咐廖初帮忙看顾,这才匆匆离去。
考虑到白鹤的路痴程度,廖初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酒店把人接过来。
谁承想一开卷帘门,就发现白鹤竟然已经站在门口了
呦
长进了
中间步行十多分钟呢,竟然没迷路
白鹤意外平静,仿佛弹去衣服上的一粒尘埃般轻描淡写道,“这也没什么。”
如果不是廖初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退出的导航页面,还真就信了。
太阳刚从地平线上爬起来,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薄雾,阳光一照,就成了橙红色。
凉风吹过,薄雾流动,细小的水汽折射出近乎宝石般璀璨的微光。
太早了,店里还没来食客,只有认真梳洗的小朋友。
“白叔叔好”
舅舅之前说过的,这是个很害羞的叔叔,不可以随便打扰。
看着空荡荡的店铺,白鹤松了口气,熟门熟路走到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这里很隐蔽,如果不特意留神,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而他却可以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对轻度抑郁倾向的社恐来说,约等于安全。
廖初过去给他上了杯热水,再一看头顶,好么,又酸又咸又涩。
凝结成的果实是远比平时更加浓郁的深蓝色,活像日光下的汪洋,幽深不见底。
这人在紧张。
分明都怕死了,却还佯作镇定。
以前他跟黄烈也劝过,说实在怕人的话,不行咱就做个幕后。
但白鹤说不行。
创作需要大量信息输入,想要赋予歌曲能打动人心的情感,引发听众共鸣,就必须深入了解人间烟火气
廖初无奈摇头,若无其事地伸出手去,替他驱散不安。
“早上吃生煎包,等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生煎包大多在南方流行,虽说北地偶尔也有,仍只能算小众。
小巧圆润的一颗,跟南方的山水人文一样,羞答答透着精致。
生煎的馅料除了猪肉外,最好再来一点肉冻,入锅后热力催发,就暗搓搓融化成一汪鲜美的汤汁。
“包”这个动作,可谓一通百通,只不过普通包子的褶皱在顶部,生煎在底部。
廖初十指飞快地动作着,平铺的面皮迅速聚拢,一颗颗核桃大小的雪白包子就成了型。
刷了油的平底锅已经烧热,攒够一锅放进去,褶皱朝下,圆润的顶部紧紧挨着,像雨后森林中突然冒出来的小蘑菇。
白鹤偷偷看着,渐渐入了迷。
出来这趟,收获颇丰。
他发现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韵律,像不同风格的歌谣,或热烈,或内敛
“劳动者之歌”
这个富有时代气息的词汇突然就蹦了出来,像被尘封已久的碎片,翻腾间,溅起阵阵历史的烟尘。
廖初手持特质的小水壶,沿着锅边和蘑菇头们的缝隙中洒水。
锅底热油和清水接触的瞬间,立刻爆发出惊人的热情。
“嗤啦”
氤氲的水汽蘑菇云似的窜起来,模糊了这一方小天地。
盖上盖子等个三两分钟,再洒一点水;
如此重复两次,就可以开锅了。
热油入锅的声音,锅盖碰撞的动静,水汽滴落的响动,还有食客们嗷嗷待哺的催促声都混在这人间烟火气里,久久不散。
白鹤的脑袋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下,包裹着灵感的袋子噗嗤破了,五光十色的节奏和音符从里面汹涌而出,走马灯般旋转起来。
是了,就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着了迷,入了魔,抓过桌上的餐巾纸埋头狂写,时不时停一下,空着的左手在虚空中上下舞动,五指灵活翻飞,好似在拨弄无形的琴弦。
叮
咚
叮叮咚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同为带馅面点,彼此间总有那么点相似之处。
笼包,汤包,煎包生煎与它们既像,又不像。
远房亲戚嘛
廖初挥舞着大铲子,沿着锅边下去,一口气铲出来六七只。
原本圆满的生煎集团立刻缺了个大口子,叫人看见那丰满细腻的“蘑菇”下面,便是金黄的锅巴。
随着廖初的动作,锅巴间相互撕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这要是吃到嘴里,那得多香多脆呀
光吃包子难免寡淡,今天廖初主推生煎配鸭血粉丝汤。
若有吃不惯鸭味儿的食客,另有黏稠喷香的小米粥。
小米性情温和,最滋养肠胃,金灿灿暖融融的一碗下去,舒服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