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廖初打开车载音响,找到音乐频道听。
一开始放的是古典钢琴曲,他想了下,又找了一通,最终翻出来一首二胡独奏。
毕竟果果以后是要学二胡的,还是听点这个吧
小姑娘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好听”
顿了顿,又补充道“宋爷爷的更好听。”
廖初点头,“确实。”
这倒不是小姑娘瞎说,就连他这个外行也觉得宋大爷的更好听。
乐理方面,他是不懂的,但这些发布出来的单曲总给人一种过分雕琢的匠气。
好像温室中精心修剪过后的娇花,虽美丽,却没有生机,边边角角都被规划过。
有些木讷。
但宋大爷的演奏就不同了,老头就那么随便一坐,随手一拉,像狂风猛烈地吹过山涧中的野花,随风摇曳,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与活力。
那是真正的由心而生。
是自由随性的音乐。
“今天在幼儿园里过的怎么样,中午吃了什么”廖初问道。
果果摆弄着刚得来的贴纸,努力想了会儿才回答“有鱼有鸡有肉肉,还有青菜,还有酸奶和水果”
“好吃吗”真是没有白花的钱,营养还挺全面的。
小姑娘诚实地点头,不过马上就又补了一句,“不如舅舅做的好吃”
廖初失笑。
这小马屁精。
“是真的呀”
小姑娘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在后面强调道。
“嗯,是真的。”
廖初也愿意相信。
“舅舅,”果果在后面眨巴着眼睛问,“今天我去过幼儿园啦,那明天我可以留在家里和你玩吗”
廖初从后视镜看过去,“怎么啦,幼儿园不好吗”
小朋友的一双脚脚转啊转,带着点小委屈,“可是,可是人家想舅舅了嘛”
廖初的心立刻就软得像一汪水,差点立刻就失去理智答应下来。
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呼,好险好险。
甥舅俩回到餐馆时,就见赵阿姨的生活超市和餐馆之间的空地上坐了一片嗷嗷待哺的老食客,打头的就是夕阳红组合。
宋老头今天穿了一套烟灰色的中式对襟套装,就这么坐在马扎子上拉二胡。
九月初四五点钟的太阳还有些刺眼,老头儿自备墨镜。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副场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墨镜,拉着凄凄惨惨的二泉映月,天边一抹斜阳,衬着铺天盖地的晚霞和嘎嘎归林的倦鸟
真是说不出的辛酸。
有一对小情侣刚从地铁站出来,听见乐声后不由驻足。
年轻的女孩子忽然从挎包里翻出三枚钢蹦,放到宋老头面前还没喝完的酸奶上。
偏这老头也蔫儿坏,压根没有拒绝,只是听见动静后朝对方微微颔首示意。
然后手腕一抖,竟用二胡拉出一句“谢谢”。
这两个字十分清晰,竟还抑扬顿挫,颇有感情。
那对小情侣都愣了下,惊叹着走远了。
廖初“”
过分了啊。
光他今天穿的这一身定制衣裳可能就得近万块了,咋还能骗人家的三块钱呢
小情侣刚一离开,旁边的李老爷子就看不下去了,举起唢呐吹了句“不要脸”。
刚下车的柳溪听了,不由赞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用乐器打架吧真厉害啊”
倩倩小姑娘一听打架两个字,圆溜溜的眼睛里立刻有了光,“打架谁打架”
柳溪“”
他和太太都是典型的文艺相关工作者,为什么养的女儿隐约有点好斗
一两分钟后,一曲二泉映月拉完,四周掌声如雷。
宋大爷施施然起身还礼,然后拿起地上的几个钢蹦擦了擦,溜溜达达来到廖记餐馆门口的许愿缸边丢了进去。
大尾巴金鱼甩了下轻纱般的鱼鳍,窜到水面吐了个泡泡。
讨厌,又是硬币
李老爷子再次举起唢呐,吹了个“呸”
宋大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自己凭本事赚的,哼。”
见廖初回来,老头儿急躁道“可算是回来了”
这都要饿死了。
果果叭嗒叭嗒跑过去,“爷爷好。”
宋大爷摸了摸她的脑袋,“上学去啦,爷爷拉得好听吧”
果果用力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诚恳和崇拜,“好听。”
宋老头就得意的笑。
廖初一边开门,一边忍不住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果果可千万别跟着这老不休学坏了
唉,幸亏幼儿园的余渝老师靠谱
这附近好多人都习惯了临近饭点就来廖记餐馆坐着,今天白天餐馆关门,大家突然就跟缺了什么似的,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