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肩抵着肩,裴然能闻见严准身上的冷香,是冬天大衣上专有的味道。
迎面走来几个打打闹闹的男生,裴然下意识侧了侧身子,很轻地撞了一下严准的手臂,严准以为他没站稳,握住了他的手腕。
裴然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那几个男生忽然在他面前停下了。
“裴然”为首的男生挑起眉,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裴然看过去,是一张眼熟的脸,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裴然说“来上网。”
男生一听,寻思自己问的确实有点弱智,把自己逗笑了“怎么就你啊罗青山呢”
裴然一顿,想起来了。
是罗青山高中时外校交好的朋友,高中刚毕业时他们一起吃过一顿饭。
男生身边的人明显也认识罗青山,挑眉低声问“这谁啊”
“裴然。”男生道,“罗青山男朋友啊,谈了好几年那个”
那人瞪大眼,恍然,笑嘻嘻地对裴然说“哦哦哦,久闻大名久闻大名,罗青山以前天天在群里跟我们说你,烦死了他。”
“是,张口闭口宝贝宝贝的,特娘。”
“哪止”一提到好兄弟的糗事,男生的嘴巴就把不住门,“还记得那次他在苏荷喝醉没到处跟其他卡座的人炫耀自己向裴然求婚成功,还说大学一毕业就出国扯证儿”
裴然觉得手腕一轻,严准把他松开了。
严准垂着眼,神情未变“我去前台等你。”
裴然默了两秒,说好。
那几个男生看得出和罗青山关系确实不错,光是提了他的名字就能原地聊起来,裴然静静地听他们说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问“他没跟你一块来”
裴然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们已经分开了。”
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
几个男生先是一怔,然后尴尬地对视,面面相觑。
其实也不怪他们话多,毕竟就在上个月,罗青山还在群里提过一次裴然,说有空带裴然出来一起聚一聚。
“这,这样啊。”为首的男生尴尬地挠挠头发。
“嗯,”裴然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裴然点点头“那再见。”
严准倚在前台玩手机,老板跟他聊了两句,看他兴致不高也就没吭声了。
严准其实没在干什么,他划着手机屏幕,里面的消息一条没看进眼里。
罗青山以前喜欢秀恩爱,平时和裴然打电话也都是在寝室里,没有回避过他,他想听的,不想听的,早都听了无数次了。
严准起初会出去抽烟躲开,后来就习惯了,一边听,一边沉默。
可能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儿,严准有些站不住了,他敲了敲柜台,问老板“来包烟。”
“你喜欢的那牌子没了。”老板拿出自己的,“最后一盒被我开了,你拿根过个瘾吧,不过你得出去抽,我这儿禁烟。”
严准接过来,叼进嘴里。
“我好了,走吗”
老板正要给严准递打火机,就见严准忽然伸手把烟摘了,握进手心里。
然后表情自然地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好。”
两人离开网吧的时候,老板都还在回味严准刚刚的举动,觉得莫名眼熟。
就像,就像
就像他掏出烟,老婆忽然出现在视线内时自己的反应。
夜寒风急,更深露重。这条街其他店铺已经到点关门,只有寥寥几家烧烤店还亮着灯,两人无言地走着,出租车都去隔壁的夜店一条街拉客去了,这边又是单行道,一路开过的车子都挂上了“有客”。
裴然垂着眼睛,在想怎么开口。
他觉得严准有些不高兴。
雨最初砸下来的时候,裴然鼻尖上落了一滴,冰冰凉凉。
冬日的雨没有预兆,说来就来。一场大雨降下,街边坐着撸串的客人们先是一怔,然后狼狈慌张地起身往店里躲。
裴然正想抬手挡雨,腰上就被人揽了一下。严准把他带到了旁边的便利店。
他们没有进店,建筑顶端的屋檐给他们留了一块干净地,店家还在这放了一张长椅,方便客人们吃关东煮和甘蔗。
屋檐不宽,两人坐着都得收着腿,不然就会被淋到。
虽然只淋了那么一小会,裴然身上还是湿了,发尾被雨水凝聚在一起。
严准进超市买了一包纸,抽出一张“过来。”
裴然想说他自己来,顿了顿,还是乖乖把脑袋凑了过去。
裴然的头发很软,严准擦拭的动作原本还有些僵硬,到后面就不知不觉变轻了。
他们挨得很近,裴然身上的味道钻进鼻腔,雨声掩盖了世间杂音,此时此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裴然。昏暗环境下,那些按捺在角落里的,难与人言的念头又蹿了出来。
严准屏了屏呼吸,松开他柔软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