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两人谈论了几句就略过去了, 最多是源博雅嘟哝着“晴明你的阵法不会伤到人吧”, 但好歹他还记得现在正在处理正事。看着安倍晴明泰然危坐在原地,博雅三位勉强把担忧的心情收了收,继续询问道,“所以你也看到了吧,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吧。”
方才安倍晴明来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智兴内供之后就直接说“这个男人没死”。然而所谓的“没死”也只是离死亡只差一线,如果真的想将他救回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阴阳师让慧珍和尚用唐文写了一封给泰山府君的都状, 然后在旁边诵经不停。接着他用纸裁出一武士和一纸犬送入智兴内供的身体, 武士和纸犬从智兴内供身体中驱赶出一枚恶气形成的蛋。
虽然途中慧珍一直在念着往生的经文,但是整个过程里智兴内供差点变成恶鬼又被强行镇压下去的样子大概是把这个僧人吓到了。所以面对源博雅的询问, 他战战兢兢地什么都说了。
这位智兴内供不是平白无故落到如此境地的,作为一个和尚, 他破了戒, 而且是色戒。
和尚是不能有女人的,如果有想要发泄的时候, 有些僧侣们会找上寺庙中的沙弥,慧珍和智兴内供就是这样的关系。然而即便如此,智兴内供依然对男女之间的有着向往, 而且这种向往在三年前开始越发强烈。
道摩法师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从智兴手中讨了一碗泡饭,然后教给了他一个方法。
和尚不能有女人, 但是已经死去的女人不算女人, 只是尸体。
“所以就这样被芦屋道满钻了空子啊。”安倍晴明平静地听完说道。
源博雅眉心皱了起来, “道摩法师这个人”
“说的难听一点, 芦屋道满就像专门侵蚀人心的虫, 是人心呼唤他接近,而在他离去时会顺便啖噬人心”
源博雅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打发无聊。”
“就因为这个”
相比源博雅不可置信还掺杂了些怒气的表情,安倍晴明的神态却颇为平静,他甚至云淡风轻地朝屋子里的两人笑了笑,“如果心里没有漏洞的话,即便是芦屋道满也没办法做什么的。”
源博雅皱着眉没说话,慧珍和尚也没有说话。
源博雅没说话是因为他陷入了沉思,慧珍和尚不说话的原因却和他完全不同。
他感觉到了恐惧。明明对面坐着的阴阳师是来帮他们的,和那日见到的那个邪恶的法师完全不同,但他依然感觉到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
屋子里的气温是不是太低了点慧珍哆哆嗦嗦地想着,他背上冒出来的冷汗被风一吹,透出张牙舞爪的寒气,止不住地往他骨头缝里钻。
慧珍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但有时候他却惧怕着自己的这种敏感。就好比现在。明明眼前坐着的是一袭白衣洒然光风霁月的大阴阳师,他却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晚在月下见到的那个衣服破旧肮脏不堪的邪恶法师。冥冥之中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这两个看似截然相反的人,有一部分却是重叠到一起的
“仅仅只是破了色戒还不至于此吧。”
清朗好听的声音把慧珍从那种沉沦的状态中拽了出来,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一抬头就望进了一双像月光一样清冽澄澈的眼睛。通透清明,好像看穿了一切,甚至还是带着礼貌笑意的,虽然笑意没有触及到眼底。然而慧珍像是被兜头浇了一桶混着冰渣的冷水,身体一抖,把头埋得更低了。
“是,是的”他结结巴巴地说,“在一切结束之后,那位道摩法师忽然又出现了。”
那位不幸的,死后尸体还被玷污的女子是三月二十八日生人。与泰山府君同一日的生日,是献给泰山府君的贡品。
“太有意思了你们偷走了泰山府君的祭品,会发生什么事呢”
道摩法师大笑着,笑到了手舞足蹈地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在月色下消失了。
再然后,智兴内供回去之后就开始头疼,身体不舒服,最终卧病在床。
而在智兴内供病倒后的第三天,道摩法师又来了一趟。他查看过智兴内供的状态之后,一边说着这个人不行了,一边说出了安倍晴明的名字。
“只有让安倍晴明举行泰山府君祭才能把这个人救回来。”他是这样对所有人说的。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慧珍低着头说,双手揪着僧袍微微颤抖。
“这样啊。”安倍晴明微微颔首,然后略微思考了一下,朝他伸出手,“方才写的祭文,能不能给我。”
“是。”慧珍双手把写给泰山府君的祭文递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大阴阳师把那张祭文摊开放在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底部慧珍的名字上一划,组成“慧珍”两个字的笔墨从纸面上浮了起来,然后在空气里变化拉长,最后勾勒出“安倍晴明”四个字,落回纸面上。冥冥中,某个契约的对象倏然改变。
慧珍猛地睁大了眼睛。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