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穆门前,秦秾华和少年下了轿子,转乘一辆深黑色的宽阔马车出宫。
离康穆门不远的芷阳宫前,一辆多人簇拥的凤轿停了许久,直到马车完全驶出宫门,凤轿帘子才被揭开,一名明媚张扬的少女从轿子里探出头来。
“问到了”
从宫门处气喘吁吁跑回的内侍点头哈腰道“问到了问到了七公主他们是去北郊施粥了”
“施粥”少女皱眉道“她是嫌自己病得不够重吗,去西郊施哪门子粥”
“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想为自己祈福吧毕竟药吃了那么多,也没什么”
少女冷声道“你这是在质疑太医院的水平”
“八公主恕罪,奴婢不敢啊”
“哼,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就把你送去慎刑司,让那些拿鞭子的人好好教训你”
“奴婢知错了”
内侍缩着肩膀退到一旁。
站在轿旁的大宫女轻声问“八公主,我们是回懿丽宫,还是”
少女想了想,坐回凤轿里。
黄色轿帘落下,少女娇俏干脆的声音从幕后传来
“去北郊”
“八公主裴淑妃特意嘱咐奴婢”
“闭嘴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她秦秾华能出去,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八公主”
“出宫谁敢向母妃告密,我扒了他的皮”
一辆周身漆黑,毫无纹饰装饰的宽阔马车稳稳走在北郊土路上,拉车的两匹骏马高大威猛,毛发乌黑光亮,一看就是西域良马。
光是这两匹马的身价,便把玉京城中许多鲜衣怒马、自命非凡的纨绔子弟甩出十条街。
驾车的是个独眼男人,黑色的皮革眼罩挡在右眼上,警觉而冷静的左眼不时扫过道路两旁劳作的农民。
马车的格栅窗户向外开了半扇,飘逸的窗纱后,隐隐约约传出少女轻柔耐心的讲解
“那是风车,风力发动机的一种,能够替代人力提水,大幅提高劳作的效率。”
“风也有力”
“当然。”秦秾华笑道“世间万物是不断运动的,在物质的一切属性中,运动是最基本的属性,其他属性都是运动的具体表现。”
少年神色茫然。
“不懂”秦秾华说。
马车里的结绿拿起火箸,挑了挑缠枝莲纹珐琅火盆里燃烧的兽金炭,说
“九皇子听不懂才正常,结绿服侍公主十几年,现在还是常常听不懂公主说的话。”
“那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听。”
“才不是呢。”结绿说“您就是把翰林院的那些老学究叫过来,他们一样听不懂公主的话。”
“那我们就说些简单的。”
秦秾华拂开窗纱,唇边带着笑意,示意少年去看田坎边歇息的一个老农。
“你看见了什么”
“人草”
“你呢”秦秾华看向结绿。
结绿瞥了一眼窗外,随口道“种韭菜的农民。”
“都对。”秦秾华笑道。
兽金炭在火盆里闪着红光,淡淡松枝清香萦绕空中。
结绿突发奇想,停下手中火箸,问“公主又看见了什么”
韭菜和老农已落到马车之后,窗外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少女目光望着窗外,纤长苍的五指抚上温热手炉,乳白窗纱重新落下,为她高挺秀美的鼻梁笼上一层柔和的阴影。
她缓缓道
“韭菜在方圆之内,韭农,在方圆之外。”
“哎哟”
秦辉仙屁股腾空,一头撞到车厢边上。
“公主”
两个宫女魂飞魄散,连忙扶住倾倒的主子。
秦辉仙气急败坏道“外面怎么驾车的你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宫女小锦安慰道“八公小姐,现在上了土路,地面不平,您就忍忍吧。”
秦辉仙推开车窗,只看了一眼,就一脸嫌弃地砸上窗门。
“这什么鬼地方,路上都是牛屎”她揉着撞疼的脑袋,怨声载道“世上竟然还有一路屎臭的地方,秦秾华居然到这种地方来施粥她什么毛病别人都在玉京城里施粥,她偏要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我看她不是身体不好,是身体太好”
“北郊是玉京城最穷的地方,七小姐也是为了方便接济穷人吧”宫女小萝说。
秦辉仙皱眉,目光不善“你在给她说好话”
“不,不小姐误会了。”小萝忙笑着补救“奴婢的意思是,七小姐性格软弱,说不定是那些穷人这么要求的”
秦辉仙更怒了,一巴掌拍到软垫上“什么刁民给吃的还要蹬鼻子上脸我定要扒了这群无耻小人的皮”
驾车的内侍小碗用一句话中止了她越浇越旺的怒火
“八小姐,我看到七小姐的马车了,我们要过去吗”
“过过过你个头”秦辉仙在车厢里焦急斥道“还不快找个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