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浓他们是中午吃过饭才出发的,这会到陆州市正是下午两点多钟,太阳很辣,天气也正炎热,药厂家属院里安安静静的,一路从外面走到家属楼前,沈明泽硬是一个熟人都没有碰上。
他住在三楼,上楼的时候可算是遇到了一个同科室的同事。
对方许是午睡刚醒,正睡眼惺忪的往走廊那头的厕所去,看到沈明泽先随意招呼了一声,然后扫了眼落后他一步的沈华浓,看也没看清楚,就挤眉弄眼道“明泽,你可算是开窍了啊,人家姑娘月月都来找你,没见你将人带回来,怎么,这回是看天热得受不了,把你个石头给滴水穿石了啊你这有对象了,得请我们客了吧”
沈明泽没回头都能够察觉到他妹妹透射在他后背上的八卦射线,嘁了那同事一口,道“何来宝,你瞎说什么,这是我亲妹子,从竟市过来看我的”
他还没有说完,何来宝就已经看向沈华浓了,嘴里笑说着“亲妹子你还有亲妹子没听你说过啊,你妹子比你小的对吧”
他才瞄了一眼,还没有看清楚长相,眼皮子底下就多了个彪形大汉。
对方一手拎着个箱子,一手提着个蛇皮袋肩膀上还挂了床被褥,短袖衬衫遮不住胳膊上贲起的肌肉,将他的视线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哪怕他站在走廊上,霍庭还矮了两个台阶呢,两人正好平视。
看看人家的身板,再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何来宝拿上就怂怂的收回了视线,讪讪道“明泽,这位是”
沈明泽没好气的道“我妹夫,怎么没说过,我可说过我外甥女吧。”
“呵呵,那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何来宝说着抬脚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听不见了,沈华浓才笑了声,笑得沈明泽心里毛毛的,道“这是跟我一个部门的研究员,人很热情就是有些不着调”
沈华浓道“哥哥在这边已经都交到能开玩笑的朋友了,真好。”
沈明泽刚才的恼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他抱着个箱子继续往前走,也没回头,只道“你呀你哥哥还用得着你操这些闲心。放心吧,都好着呢。”
“嗯。”
药厂给沈明泽分了个二十多平米的单间,没厨房没厕所,门外走廊上有一个蜂窝炉子,有个破桌子就是厨房了,倒是有个约莫四平的阳台,阳台用铁皮和支架给封闭起来了,只留了一扇窗户通风,做成了个简单的书房,里面只有个书桌和三块木板钉成的书架。
单间用了条布帘子给隔成了两间,里间就放着床铺和一个旧衣柜,再没有别的了,外间就是一个旧碗柜,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看着颜色各异,还是临时从同事家里借来凑数的。
见沈华浓满眼心酸的打量着这屋子,沈明泽道“这已经很不错了,隔壁那房子不到四十平,可住了一家三代八口子人,我这就我一个,多少人羡慕呢,听说当初腾出来这间屋子,厂里不少人抢破了脑袋,有的还是双职工都没有分上。”
“哦。”
沈华浓也知道现在城里住房紧张,竟市公安局家属院跟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霍庭调走房间腾出来,也有很多人为房子的事差点打起来了,平时还哥们呢,也为了套房子吵得急赤白脸的,到处都一样。想想还不如乡下住的舒适呢,好歹公社给卫生所单独划了个小院子。
“是真的不错了,你先坐下歇会,外面炉子上有温水,我去给倒进来你跟昭昭洗把脸,张炼,桌子底下我用凉水冰了西瓜,帮忙取出来,橱柜里有菜刀。”
沈明泽说着已经拿了个脸盆出去了,说话声伴着舀水声从窗外传进来,“这里有这里的好,起码这西瓜倒是不愁的,今年西瓜票发了不少,就是本地杨林农场自己种的,别的地方不够吃,这里还是够的。”
他进来的时候,屋里霍庭正在切瓜,其余几个人已经等着分西瓜吃了。
吃了瓜,昭昭跟张炼负责将蛇皮袋里的小物件给拿出来,然后满屋子转悠着将东西放好,袋子里面就是沈华浓收拾出来的一些小物件,衣架,肥皂盒子,瓷缸子,水壶,还有她跟昭昭一起用冰棒棍子做出来的笔筒,都是零零碎碎的东西,没有也能凑合过去。最值钱的就是沈华浓特意从沪市淘回来的一个带拉绳的小台灯。
两个孩子归置东西,大人们坐着说话,霍庭插不上嘴,都是沈明泽跟沈华浓说,先说了会儿他在药厂这边的生活和工作,然后又说了他上次去陕北看望张嵘的事情。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会没有变化呢,阿嵘吃了不少苦头”
“他待的那地方比咱们这里可苦多了,邮寄一封信都得走二十多里路,四面都是山,就在山坳子里面,就说红星公社吧,一年到头粗粮杂粮红薯这些裹着吃也能混个半饱,他们那边地少,产出也少,每顿都是稀的,野菜麸子兼半碗红薯就这对付过去,多吃一口下顿都得挨饿,那边的知青都想着法子回城,但凡有办法的都走了唉。”
“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让他跟我保持通信,倒是做到了,话也照旧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