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年轻女人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额头上的刘海有点儿乱了蓬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黑发下是红润面色,迷蒙眼睛,小嘴像是菜园子里雨后沾了水的洋柿子,饱满诱人。
严满香没读过什么书,只上了一阵的扫盲班,这还是为了让自己在村里的妇女中间有权威,方便处理妇女工作才去学的几个字。
此时看见沈华浓,她贫瘠的词汇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妖里妖气。
以前严满香看见打扮的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的女人,背后免不得会酸一句妖里妖气,现在想来还真是太抬举那些人了。
什么是妖里妖气,她可算是知道了。
妖里妖气就是什么也不用做,就站在那里,穿一件普通白麻布对襟的褂子,一条半旧不显身形的麻布裤子,就让自家傻儿子都看呆了
根本需要那些花花装扮,只那双眼睛,看人就像带了钩子似的,勾人。
她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了,大步上前将脸红成猴子屁股,脚像是定住的蠢儿子挤开,暗暗拿手肘狠拐了他一下,站在沈华浓面前,才笑了两声。
一拍大腿,道“妹子,你这是占老姐姐我的便宜的啊,我看你的年纪喊我婶子还差不多,那天你在医院一直垂着个脑袋,说实话都没有看清楚你的模样,那一家子还都喊你婶子,我还真当你跟我差不多,还真没想到”
沈华浓见到她就彻底清醒了,见她目光中并无轻视,坦然的笑了“严大姐就别笑话我了。”
说着话,她将屋大门往边上推了推,“进来说话”
严满香“哎”了一声,冲身后吼了一嗓子,“大毛,快去把板车推进来。”
鲁兴中见沈华浓瞅自己,脸上红的都快着火了,心里怪他妈干啥这时候喊他小名,脚上却逃也似的出去了,等走出了天井,才暗暗懊恼不已。
没人理会少年心事。
严满香已经抓着沈华浓的手聊上了。
“妹子放心,你老姐姐我可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哪会因为你长的好看就怪你的,我都明白的”
说着一叹,出身不好又长这么个勾魂眼,是得掩掩,不然岂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跟前凑
要是夫家人再无能和不讲道理,那日子都不用过了。
心中感叹,严满香很快就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今天我来是特意谢你的。”
严满香家的二小子鲁兴华的病已经明显的好转了,去医院化验的结果也出来了,疟原虫已经转阴,只要再养养就能恢复了。
因为沈华浓并未再去医院检查,这小子算是第一个有明确医学数据支撑的、仅仅靠黄花蒿就治好疟疾的成功者,在市里早就传开了。
沈华浓算是下湾村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恭喜严大姐,我这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儿疲乏。”沈华浓也是一脸喜色。
“那你可得好好养养。”
严满香早看出来这屋里就沈华浓一个,不过堂屋角落里倒是有一个藤摇床一个木架子车,显然都是小娃娃用的。
她心里好奇,却也没有乱打听,闲聊了几句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沈华浓要起身做饭留他们,她推拒了,赶紧招呼站在门口的蠢儿子将带来的礼搬进来。
“这是你大侄子,十四了,书念不进去,今年就跟着下地干活了,憨头巴脑的,也不知道叫人。”
鲁兴中暗暗幽怨的瞅他老娘,见沈华浓看过来,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抱怨了一句怎么就是大侄子了
然后又赶紧垂着脑袋将板车上的竹筐往屋里搬。
严满香才不管傻儿子,指着筐子跟沈华浓说话“都是家里自留地种的,粮食被雨水祸祸了点,菜地里倒是存了点儿,
阴雨天那些菇子比往年生的好,发了一大片,这些家里吃不完,也不经放,给你拿了点,这跟你救二毛的命没法比,你可别嫌弃。”
沈华浓赶紧道谢,知道严满香是真心感谢她,也没有再往外推,将青菜蘑菇都放在麻杆席子上了,把鸡蛋捡进扁箩簸里,好把竹筐腾出来还给人家。
严满香拍拍她肩,嘱咐沈华浓好好歇着,说好下次带痊愈的鲁二毛过来玩,又留了自家的地址,这才走了。
沈华浓清点了一下这些礼物,青菜无非是茄子、豆角、西红柿、辣椒这些夏日应季的品种,数量不少,一两天肯定是吃不完了。
趁着今天太阳露脸,她将席子搬到天井里用三个长条凳架好,把茄子切成条,铺开晒着了。
洗了两个酱菜坛子,又烧了一锅开水,等水凉透了撒盐加大料辣椒花椒,泡了两坛子酸豆角,剩下的到倒是不怕坏了,留着吃新鲜的。
就着这股突发的勤快劲,沈华浓又找蒋红梅买了些茄子豆角晒干菜,跟新鲜食材相比,一些干菜也是别具风味的。
这个季节对于还没有大棚蔬菜的时代来说,是物质最丰富的时节,作为一个赤贫的人,得趁时节储存点儿食物,不然等到了冬天天天吃萝卜莴笋,她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