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没有信仰的人,更不敬畏天地鬼神,从未弯下膝盖跪拜过什么。
可这一刻,她心甘情愿跪下,两手交叠在身前,红色嫁衣的袖袍拖曳在地上,散开成一地红色。她弯下腰肢,将额头贴在手背上,认真而庄重地行完这一极大的礼节。
司仪没有让她起来,衡玉就继续俯身拜着。她低低呼吸,能感觉到旁边那人也怀着同样的虔诚在行礼。
大堂外突然风雪大作。
好好的晴朗天气,就在眨眼之间乌云遮顶。狂风吹得外面的树东倒西歪,贴在墙上、柱子上的很多囍字都被吹得掀起。大堂的门没有闭紧,红色的纱窗纸被吹得猎猎翻飞,桌案上红色喜烛被吹灭过半。
在惊呼声和猎猎风声中,司仪的声音不慌不忙。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起身,就在司仪要进行下一流程时,衡玉猛地掀开一半盖头。
衡玉的容貌一下扑入了悟的眼里。
刚刚她从花轿里出来又退回去,一切进行得太快,快到了悟压根没仔细看她。
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位姑娘盛装打扮时到底有多惊艳。尤其是那双眸里燃着岁月不朽的灼灼火色,这抹色泽为她添了无限的生机,让她整个人美得生动,笑起来犹如烈焰一般。
烧得他心跳失率,灵魂燃烧。
“我就是突然想看看你。”衡玉说,在司仪开口阻止之前,已经自觉放下盖头。
婚礼都是在傍晚举办的,到这个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这位姑爷长得真是好看。”
“那是,要不是好看,洛府的小姐怎么会看上他。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颇为般配。”
“我怎么听说是洛府的人硬逼着这个和尚还俗入赘的他头上的头发都没养出来,洛老爷素来好面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洛府在我们雍城权势有多大你还不清楚吗,逼个和尚还俗多容易。至于后者,洛小姐是家中独女,受尽恩宠,她若是强硬要求早些完婚,洛老爷还能坳得过她吗反正洛小姐的嫁妆早就备妥,就差个男子与她完婚罢了。”
“谨言慎行,我们现在可还都在洛家待着”
被送往婚房时,听力远超寻常人的衡玉听到了类似的交谈声。
凭着这些话,她大概拼凑出整件事的背景来。
她不做声,缓缓拖着裙摆走入雪地里。
春秋撑着大红伞走在她身边,为她挡去漫天的雪花。路过那些嚼舌根的人身边时,春秋没忍住,悄悄瞪了他们几眼如果今天不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她肯定要将事情禀告给老爷,看他们还敢在背后这么编排小姐和姑爷吗。
婚房就是衡玉出嫁前梳妆的那间厢房。
房间角落的炭盆还在烧着,走进屋子里,衡玉的身体逐渐回温。她坐在龙凤被褥上,被褥上洒满各式喜果,像花生、红枣、莲子等,都是有着早生贵子的意味。
红烛帐暖,衡玉乖乖坐在床上,被雪晕湿些许的裙摆在地面散开。
精致的绣鞋上也有淡淡的湿意。
虽是在梦境,了悟也滴酒未沾,这种不破戒的做法惹得洛老爷当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悟不在意,早早从宴会上退下来。
这个世界并没有闹洞房的习俗,了悟走进婚房里面,里面有些静悄悄的,红烛燃烧时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清晰入耳。
绕过屏风,了悟就看到端端正正坐在床塌边的姑娘。
她还穿着凤冠霞帔,戴着红盖头,红色的烛光晕染在她身上,了悟突然就觉得这个房间被炭盆熏得过分闷热了些,让人容易口干舌燥。
走到床边,了悟握住红盖头边缘,掀开盖头。
他与衡玉对视一眼,弯腰摸了摸她的颊侧,没说话,撩开衣袍蹲下身,帮她脱掉绣鞋和白袜子。
了悟蹲着问她“这些头面重吗”
衡玉点头“重。”
了悟站起来,弯下腰研究她头上的一众饰品。
饰品太过杂乱,他先是将那蝴蝶流速金步摇拆掉,才慢慢褪去其他东西。
很快,衡玉的头发全部滑落到肩膀上。
“头皮扯疼了。”衡玉抬手按了按头,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
了悟的手也覆在上面,耐心揉着她头上的穴道,帮她促进血液流动“这样很漂亮。”
衡玉没说话,只是唇角轻轻弯了下。
她再耐不住,抬起手揽住眼前人的脖颈,压着他凑到近前。
仔细打量了悟片刻,衡玉的声音里带了浅浅责备“大喜日子,你怎么也没上个胭脂。”
了悟想说,他脸上的妆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大概是室内昏暗了些,才让她没有看清楚吧。
在他开口要解释之前,衡玉神情认真“现在补上也无妨。”
她唇上的胭脂已经掉了很多,但还是有些许残留。她就这么仰着头,唇畔在他脸颊上,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