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昼不理会宴会上其他人的视线,快步出了老宅, 他眼眸阖黑, 一瞬不瞬地盯着小赵, 遥遥地, 还没走近,
但靠在车外抽空吸烟的小赵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这少年平日里张扬、浑身是刺, 但一旦冷沉下来, 眼底全是阴郁,正如阳光的背面, 叫人猜不透。
小赵连忙将烟头扔在脚下, 鞋子碾上去, 并站直身子, 对陆昼道:“陆少,现在离开么?去学校?”
陆昼静默地看了他一眼, 并未理会,而是转身,对匆匆追上来的陆项英皮笑肉不笑道:“堂哥, 做戏做到这里够了。”
外面还有陆续停下车子来的一些股东宾客,见陆昼与陆项英两个堂兄弟站在这里,都纷纷看了过来, 眼神中带着打探。
若是陆氏是一言堂的话, 也许事情会好办得多。但关键在于, 陆氏里头, 虽然老爷子这一脉占了百分之六十八的股份,
但其他老股东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所以不可以不管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
陆项英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打量。
他不像是陆建冲那样不顾后果,他想得到势,也想得到好名声,并不想得了陆氏后,落了个抢夺弟弟位置的诟病。
所以,他不仅要让陆昼让位,还得想办法做足兄慈弟恭的表面功夫。
弟“恭”不“恭”,倒是其次,陆昼越是少年狂妄无礼的脾气,反而会越叫那些股东看低他。
主要是,自己“兄慈”的功夫要做足。
于是,陆项英宽容地笑了笑:“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还是我送你回学校吧,顺便路上好好叙叙旧。”
“叙旧?我和你有什么旧好叙的?”陆昼走到他面前,拎起他衣领,冷笑着道:“叙一下同父异母的旧?”
他压低声音狠狠道:“今天到场的股东占股只有百分之三十八,即便你得不到他们支持,你也是板上钉钉地能得到整个陆氏,你又何必在一个次品面前假情假意呢?”
陆项英见陆昼似乎是竭力抑制火气,眸中笑意更甚,他便是需要陆昼发这一场火,最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无理取闹地发火。
“唉,小昼,无论你怎么排斥,但我们同一个父亲这件事的确是改变不了,再说,当年我母亲也并非故意,如果要论起先来后到,还是你母亲抢了——”
话还没说完,陆昼的拳头猛然捏起,睨着陆项英的冰冷的眸子里深不见底。陆项英原本以为,自己这样激怒陆昼,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冲动地出手揍自己,这样正好,如了陆项英的意。
但万万没想到……
陆昼忽然打开车门,扭头进去,揪住他衣领的手顺势一拽,同样将他拽进了车子里去。
可在别人看来,是他一直追着陆昼说要送陆昼回学校的,别人看不清陆昼拽他的动作,便只以为,是他说了什么,陆昼冷漠不理,而他跟着进了车子里去。
……他的确是打算送陆昼这一趟的,可是陆昼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陆昼这是干什么?
陆项英脸上划过淡淡的疑惑,还要说什么,小赵却慌张地过来敲车窗:“陆少,这车子油不足,咱们换一辆车吧!”
“不足?”陆昼嗤笑,看了一眼油表:“给你三秒钟,开车,再废话滚蛋!”
小赵眼神心慌意乱,犹豫了下,上来开车。
车子顿时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离开陆氏老宅,从山道上驶到国道上。
陆项英看了眼陆昼。
方才在车子外,陆昼还是强忍着磅礴怒意、握着拳头的冲动少年,可这会儿在车上,他却闭着眼睛,靠着背后的靠垫,一言不发,有种难以形容的冷淡与胜券在握。
陆项英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皱眉道:“陆昼,你想干什么,让我下车。”
“迟了。”陆昼微微一笑,侧过脸来,睨着他,面无表情的神态令人脊背发寒。
陆项英对这个几年才见一次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印象一直都是,霸道张扬、幼稚没脑,可现在,这十七岁大的少年仿佛变了个人一样,镇定冷静,工于心计,又像是什么被他隐藏起来的性格隐隐浮现……
“你要制造车祸?”陆项英惊悚道:“陆昼,你疯了?把我弄死在这里,你可得不到任何陆氏的东西,而会直接进局子!”
“放心吧,胆小鬼。”陆昼有些嘲弄地道:“我还有人没追到,才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就在他话音刚落,右边车道迎面而来一辆卡车,而他们的车子仿佛刹车失灵了一般,速度越来越快。
右边是卡车,左边是护栏,陆项英心惊肉跳,吓得尖叫,而陆昼闭上了眼睛,在这一秒,小赵像是特意护着陆项英一般,将车子疾速左转——撞上护栏!
陆昼所乘坐的那一边顿时在冲击力之下,被撞得四分五裂、甚至凹陷进车内,触目惊心。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半小时后,救护车惊慌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