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殿外站了大半日,这会儿都累得紧。
阿诗私下里原也不与她客气,直接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榻桌边。顾清霜以手支颐歇了一会儿,再看她时却见她明眸圆睁,显在想事。
“怎么了”她打量着阿诗的神情问,阿诗抿一抿唇“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我如今能懂一点了。我说说看,姐姐看我想得对不对”
顾清霜自然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有长进,衔笑抿茶“你说。”
阿诗便掰着指头数起来“昨晚这事,姐姐和太后是相互成全。对太后而言,总要看皇上的面子,责难敏妃多半没什么结果,申斥两句也就过去了;但如今藤条实实在在地打在姐姐身上,也就实实在在地下了敏妃的面子。于姐姐而言呢,若只是出面袒护敏妃,落在皇上眼里也不过是个机敏聪慧,但挨了罚受了伤就不一样了,皇上自然要心疼姐姐。”
说完,她就满面期待地看向顾清霜,等她的评说,顾清霜给面子地点点头“不错。”
阿诗面上一喜,听她又道“还有,太后大约不仅是高兴我让她出气,更高兴我如此便能从敏妃那里分几分宠。”
毕竟于太后而言,南宫敏弄得皇帝鬼迷心窍才是最大的罪过。如今,她算是既分了南宫敏的宠,又让南宫敏不得不咬碎银牙往肚里咽,人前人后还得念着她的好,这对太后而言才是真正地出了气。
“有道理我记下了。”阿诗思忖着点头,顾清霜问“还有呢”
阿诗愣了愣,傻眼“怎么还有”
顾清霜挑起眉,手支雪腮,悠悠地看着她。
“”阿诗被她看得窘迫,苦思冥想,撑了半晌,终于泄气,“我不知道了。”
顾清霜提醒她“记不记得昨儿个婉嫔说了什么”
“啊”阿诗恍然大悟,“婉嫔婉嫔是替荣妃来拉拢姐姐的,可姐姐若答应便成了旁人的车前卒,一旦出事不免落个丢卒保车的下场,不答应却又容易直接开罪了荣妃”她越说回想得越清晰,“婉嫔还邀姐姐同去荣妃那里看榴花”
顾清霜这回点了头,笑说“现下是不用去了。”
不用去,就不用当面拒绝荣妃。这虽也是并未接下荣妃的拉拢,却比出言拒绝多了避其锋芒的无奈之意。荣妃但凡不是心胸狭窄到不容人,就应该不会再找她麻烦。
当然,这事是不必与太后提及的。她不怕在太后面前明言对敏妃的算计,是因知晓太后心中的厌恶,不论是她还是别人,只消是与南宫敏相较,太后都不会选南宫敏。
但荣妃就不同了,那到底是太后的亲侄女。她此举的“避其锋芒”,也是实实在在招惹不起那样的锋芒。
而后不必顾清霜多言,阿诗便吩咐下去,道她近来要好生安养,碧玉阁闭门不见人。
这消息自是要传到各宫,让宫中姐妹们知晓才好。另一边,顾清霜被撤了绿头牌的事当然也瞒不住人,和避不见人的消息搁在一块儿,一两日过去,窃窃议论就在六宫里弥漫开来,无非都是觉得顾清霜太糊涂,为了讨好敏妃竟去开罪太后,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中不乏有人会说“身上带伤便不能侍寝,二十藤条留下的伤且有的养,等她养好,皇上怕是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了。”
这话不假,宫中最不缺美人,就连婕妤往上的高位嫔妃,都有许多已有一两年不曾侍驾的。当今圣上又是个处处留情的主儿,谁也说不准哪天又会有那个年轻貌美的宫女或者歌舞姬入了她的眼,到时一个开罪过太后的小小才人,还算得了什么
这些流言传到碧玉阁,阿诗头一个不忿。正碰上要去尚服局领夏天所用的衣料,阿诗亲自带人走了一趟,回来气得脸色发白“见风使舵的东西头几日奴婢带人去尚宫局领俸禄,个个都殷勤得紧。如今倒好,等了大半日,只等来一句忙忘了,没顾上。”
这句话,真是尚服局、尚工局这些掌管衣饰的地方最爱用的说辞了。每一季的首饰衣料就那么多,有些好看的花样前头的挑完了,后头就轮不上。宫人们便都知道拿这些去讨好想讨好的人,至于不想讨好的,倒也无需得罪,只消让等着,最后客客气气地道一句“忙忘了,对不住”,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顾清霜闻言只笑笑,屏退旁人,亲手给阿诗倒了盏茶“别气了,喝口茶歇歇。小厨房还有冰好的绿豆汤,一会儿也喝一些。”
阿诗喝了口茶,就给她出主意“左右姐姐也不是真的失宠,不如就请皇上来一趟,让那些没眼色的东西都闭嘴。”
顾清霜淡淡“不急。”
宫人的这点怠慢,她全然不必着急,因为皇帝这两日其实不止是没来碧玉阁,而是压根没踏足后宫,大抵是因政务繁忙。
只是她刚受了罚,先前又风头正盛,这才让人津津乐道。
可是,让皇帝直接过来,将一切怠慢在无形之中化为乌有又有什么意思她更愿意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受了委屈。
堂堂天子的愧疚,不要白不要。
珍容殿里,也刚从尚服局领了衣料回来的思兰绘声绘色地将尚服局所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