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我爹说了, 现在我们家地里种的那些庄稼, 是不是都被你和爷奶给收了, 拿去当做家里养的那些牲畜的饲料”
单福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三叔单峻海的身边, 小声地问道。
“嗯,没错。”
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侄子回家的时候听他爹娘谈论后了解也是正常, 因此单峻海也没有什么想隐瞒的意思。
“不过我和你爷奶虽然收你爹种的庄稼, 给的价格, 还比集市上散卖高, 可这并不代表, 种地就不累啊。”
对于农家人而言,一年的吃穿,都靠家中的那些地,老天爷赏饭,当年的收成好,家里的日子就宽裕, 老天爷翻脸, 当年的收成不好, 一家子的嚼用都是个问题。
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单家那样多的田地的,村子里多得是那些紧靠两三亩薄田却养养活一家十几口人的。
除了老天爷赏饭吃,粮食的销售, 也是个问题。
村里人每年的口粮都出自田地, 除此之外, 家里的油盐酱醋以及缝制衣服鞋子的布料和针线,统统也靠贩卖剩余粮食后换取的银钱。
村里人出售粮食,总共有两个渠道,一个是卖给官方的粮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个是卖给私人粮商,价格可能会比官府给的高出一些,但这种渠道不稳定,也不是人人都找得到的。
单家朝单峻河收粮,给的价格肯定要比官方公道,甚至比私人粮商给的价格,还高出少许,村里人不知道这一点,只当老太太是按照官府给定的粮价收的粮食,就仅仅是这个价格,就把那些人羡慕的够呛。
因为不论是官府收粮还是私人粮商收粮,统统需要你自个儿运着这些粮食去指定地点过秤,不说有没有压秤这回事,光是来回运量就足够消耗农民好几天的时间,来回磨破几双鞋子以及肩膀的布料,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要是运气不好,在运量的日子遇到了大雨天,把粮食泡坏了,更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单家收了粮食,等于减免了这一部分的损失,让单峻河只需要安心种地就够了,而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单峻海担心侄子只是看到了他爹收钱的爽快,却没看到他种地的辛劳,因此才有了这么一说。
“我知道,我爹他不容易。”
因为爹娘的缘故,单福才也算是被迫提早长大了,有些事他装糊涂,可不代表他真糊涂,他要是不心疼他爹种地挣得这些银子,也不至于在念书的时候,那么有负罪感了。
在学堂里,最严厉的惩罚,也就是打手心,更多时候,单福才都是被赶出学堂罚站的,这些惩罚,等你习惯了,也就那样。
可读书又很轻松,因为你可以住在学堂里,因为给足了束脩,每天都有人帮你清洗衣裳,打理宿舍,一日三餐有鱼有肉,吃的比家里可好多了。
除此之外,你还能长见识,隔三差五就跟同学逛集市,美其名曰增长博文见识,实际上,瞎胡闹的时候比较多。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考中了童生或是秀才,在之后连连失利的读书人绞尽脑汁还要哄着家里人出束脩供他们念书呢,不就是因为,比起念书,家里的劳作更加辛苦吗。
只要单福才愿意,他完全可以在书塾里混日子,混到家里人不愿意供他为止,可是他就是觉得这样对不起他爹,对不起家里砸进去的那些银钱。
单福才想着,这三年,家里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四五十两银子了,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与其浪费时间在念书上,还不如早早就说清楚,还能跟他爹多学两年种地的手艺呢。
“我知道,可我硬着头皮念了两年书,真的觉得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单福才端正地坐好,八岁的孩子跟个小大人似得对着单峻海这个三叔推心置腹“我也琢磨过要不要像村里其他人一样出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可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家里那么多地,我要是出去学手艺了,将来那些地,不全苦了我爹还有我娘了吗”
单家二房那近二十亩地,单峻河自然是劳动主力,王春花和梅娘搭把手,偶尔农忙的时候,再请点人,现在单峻河正值壮年,还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劳动力,等再过十几二十年,肯定是不能够了。
“呵呵,还把你牛着了。”
单峻海看着小侄子一幅老子家里有地牛逼哄哄的小模样,忍不住有些想笑,不过看他正经的样子,也难得严肃了起来,认真对待他之后说的话。
“三叔你别笑,我和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仔细想过的,首先,我不念书就是给家里创收了,其次我总是要学手艺的,我不觉得学种地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三叔你帮衬吗。”
单福才这个小机灵鬼早就发现了,家里的饭菜总是比书塾里的好吃,一开始没分家的时候,他还当是他奶奶的手艺好,后来分了家,各家开各家的火了,单福才才发觉,或许饭菜的味道好,是食材本身的缘故。
就好比他娘还有他姐烧的饭菜吧,手艺上虽然不及奶奶老练,可是食物的口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