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一夜好觉美梦, 第二日也起得比往日早一些,薛令蓁去丹枫院要与宋氏商量事情时, 宋氏已经起床, 正在梳妆。
珍珠用白玉篦子沾了些头油,帮宋氏梳头,轻轻松松地盘了个倾髻。
薛令蓁瞅着有趣,亲自自妆奁里拿了一只赤金红宝石牡丹簪子给宋氏戴在了发髻上, 笑吟吟地对着镜子问宋氏“阿娘, 您看这个簪子可还好”
宋氏穿着一身蜜合色团花纹褙子,从妆奁里取了一对儿珍珠耳坠子戴在耳朵上,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身影,恍惚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闺阁少女的时候。
院子里忽然就传出些吵闹的声音, 宋氏皱了皱眉头,准备让珍珠出去看看情况, 琥珀就已经拽着一个半大的小厮跪在了正厅。
“这是哪个院子里的小子犯了什么错”
那个小厮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宋氏瞧着有几分面熟,大抵是跟在薛荣跟前儿的, 如今他知自己犯了错,早就吓得哭不成了个样子, 嘴巴上一片红肿,还有刮破了一道血痕。
琥珀气得脸颊通红,伸手扯了自己的帕子擦干净手, 白白嫩嫩的手指, 指甲里却多了几道儿血丝。
“今日我去厨房去取太太要的粥来, 刚走了一个拐角,就听这小子在墙角处偷偷摸摸地跟他老娘编排说太太有了身孕,对荣少爷如何冷待了的。太太有了身孕的事,有郡主的交代,从未外传。他们如何得知”琥珀愈发气恼,转手又打了小厮一巴掌,恶狠狠地道“把你和你家主子昨晚的举动都给太太说个一清二楚别想着替荣少爷瞒着些什么,小心将你们一家子卖了去”
宋氏挑了挑眉,拉过薛令蓁走了出去,坐在榻上,两人的目光一到小厮的身上,那小厮就觉得浑身起了冷意。
小厮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惧怕之下,口齿却愈发清晰“奴才昨日随着少爷回来,少爷见那春荣堂门外有些陌生的侍卫,就命奴才去打听一下究竟来的是什么贵客。听那端菜的丫鬟说是昌国公宋大人,少爷便有心前去拜见。可一见周遭有丫鬟守着,少爷怕她们拦着不让入内,便让奴才拿着银子又拿主子的吩咐威胁着引了那些丫鬟出去,可”小厮低头瞥了眼上首两个主子的脸色,赶忙道“可少爷和奴才刚准备敲门请安,少爷就听见了太太您说自己有了身孕。”
薛令蓁凤眼微微瞪大,粉白的面上透着些怒气“那他接下来又说了什么”
小厮道“少爷倒没说些什么,只是将梁姨娘送的荷包给踩了几脚,却又捡了起来,夜里却又偷偷摸摸地去溪梅院找了趟梁姨娘。”
宋氏怒极而笑“琥珀,你去将昨日里给他透露消息的那个端菜的丫鬟,以及昨日里没守在门口的丫鬟和他统统打三十个板子,连着父母亲戚,都送到庄子上去。芳姐儿说亲,不宜出了人命。”
“太太,郡主,饶命”小厮又哭了起来,薛令蓁掩在袖中粉白的小手轻轻握紧了杯,这还是第一次见宋氏罚人,只是若不狠,就无法震慑住旁人。
“阿娘,你早就知道薛荣他靠不住,这才怀了身孕”薛令蓁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微微皱眉,望着宋氏。
宋氏叹了一声,“薛荣早就被着我们同梁姨娘偷偷地来往,梁姨娘现在老老实实地呆在溪梅院,实际上正是在为了他们母子日后的富贵所隐忍。蓁姐儿,你且瞧着,只要立下世子,梁姨娘就会逐渐显露出来。”
薛令蓁的脑海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梁氏心机颇深,对薛林的宠爱虽在乎,却也是因为能够借此得到府中的权力,事实上,她对薛林没什么深情厚谊。一旦得知薛林是个靠不住的性子,她就会将全部的心血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剩下的,她只要忍着熬下去就可。
或许,从一开始,她瞄准了薛林,进了陈国公府,为的不是什么俊美多才、出身富贵的薛林,而是这国公府的富贵,为的是宋氏坐着的正室之位,可薛林还傻傻地当她温柔纯善。这般细细一想,那二房的夫妻就是她手里的一把刀,她只要在背后出些主意,许下好处来煽动薛树和林氏二人,用不着她出手,自有人便办好了。
按理说,聪明的人,早就应该借着当时盛怒的薛林将薛树和林氏二人除了,反正她没真正地动过手,当时还有薛荣这个儿子在身边。可梁姨娘却没有,反而杀了产婆一家,替薛树夫妻俩遮掩,甚至当年薛令萍推了薛令芳,梁姨娘宁愿被薛林责罚迁怒也袒护薛令萍,说是她与林氏姐妹情深,可这姐妹情能值几文钱还是说不准的。
“蓁姐儿,你又发什么呆”宋氏命人摆了早饭,见薛令蓁还在一口一口地小口喝着杯子里的茶,笑着嗔怪了一句。
薛令蓁应了声,脑子里却想到,梁姨娘对林氏一家如此,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
宋氏房里的早餐素来简单,今日见着薛令蓁来了,厨房里便添了两道点心,一道糖粉牛乳糕,另一道则是枣泥糕。薛令蓁爱吃甜食,这两道恰是她的最爱。
珍珠从盒里将一直保温着的两碗加了鲜牛乳的糯米粥,配着些酱菜拿出。
薛令蓁拍了拍有些坐乱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