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唐嵕带着两个副手, 轿子也不坐,直接自大门出,堂而皇之地穿街而过, 街道上的行人见着他纷纷让路。
靖文二十六年, 南蛮集结大军欲犯我大靖, 镇国公领命出征, 其一身铠甲,手持七尺腾蛇大刀迎旭日出东门, 京城百姓夹道相送,那场景犹在眼前。
走进下昌里弄口, 远远可见两座石狮子, 镇国公脚下不停, 神色平静,只心里不禁唏嘘。自大靖建国以来,以赫赫军功立世的三大勋贵, 镇国公府、奉安国公府、齐国将军府为免君王猜疑,就少有往来。
这回镇国公府和奉安国公府结亲, 那是百多年来头一回, 杨嵊确实该担心了,关键皇上还嫌不够,赐下和合如意。
两国公府是没有兵权, 但有心智谋略、军中威信都可匹敌杨家的武将,皇帝手握大靖六分兵权, 杨嵊不安了。
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子, 就不经推敲。
镇国公是愈来愈觉两国公府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与杨家脱不了干系,面上神色冷了几分。下昌里弄就齐国将军府一家, 齐国将军府行事又向来低调,下昌里路道少有行人。
大摇大摆地走近,驻足在府门外两丈之地,镇国公叉腰仰首去看那块敕造齐国将军府牌匾。杨嵊,身为西北军主帅,在北地入秋多事之时敢无诏回京,这块敕造的牌匾是离拆不远了。
守门的侍卫识得镇国公,上前拱手“国公爷。”
“老夫来寻杨嵊,”见侍卫面色大变,镇国公嗤鼻冷笑改口道“瞧老夫这记性,杨嵊现是西北军的主帅,他该在鹰门山守着,”笑眯着利目,声音寒了两分,“杨朗呢”
“二老爷”
“别说他不在府里,”镇国公可不吃这一套,复又抬头望齐国将军府牌匾“他若不在,”面上没了笑压低了声音,颇具威吓,“老夫就进宫面见皇上。”
侍卫不明今日镇国公是怎么了,也不敢应付着来“二老爷在府里,请国公爷先进门房用杯茶水,小的这就去回禀。”
镇国公没为难他“一盏茶的工夫,老夫没那么多耐心。”
“是是是,小的速速就回。”
与杨嵊正在沉岳堂议事的杨朗在听说镇国公来了,心顿时一紧,移步出屋“他怎么会来”
俯首单膝跪在地的侍卫回道“小的也不知,镇国公一张口就说要找找大将军。”
杨朗大惊,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只面上不显“他还有说什么吗”
“你问他不如问老夫,”本该待在门房喝茶的镇国公出现在沉岳堂的门口“老夫亲自告诉你。”
屋内皮子黝黑的魁梧大汉闻声,端了自己的那杯茶拿了铺在书案上的手稿和地域图,脚尖一点,屁股下的太师椅蓦然向后镶进书架,书架背靠的那面墙一转。
待杨朗领着镇国公进屋,房内除了一侍墨女婢再无旁人。
“不知国公爷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镇国公不遮不掩旁若无人地扫视屋里“你是在责怪老夫这趟来得贸然吗”
见人这般,杨朗心中已有猜测,故作镇定,淡而一笑“下官不敢,国公爷想来,随时都可,齐国将军府荣幸之至。”
“心口如一才好。”
这屋里摆设简洁,没什不对之处。镇国公缓步走向书案,目光定在平铺在案上的那沓不落一字的纸上,纸旁的茶盅里茶水已下了一半。伸手去提茶壶,果然壶中茶水也快到底了。
到了此刻,杨朗若再不明镇国公来府之意,就真的是愚了“国公爷这是作何”
镇国公放下茶壶,一点不客气地来到书案后,坐到那把太师椅上,椅子是冷的。现才八月初,杨朗坐这椅子应该有不短时间了,他才离开这么一会,椅子就凉了。目光落到摆放在书案对面的那把座椅上,起身绕过书案。
杨朗两步上前,在镇国公欲要落座时一把将椅子抽离“镇国公若是喜欢这些椅子,我可以送你一套。”
这老贼竟然知道他大哥回京了,回忆早朝时的境况,那时老贼并无异样应还不晓。
“那就谢谢了,”镇国公笑着瞥了一眼站立在右向靠墙位置的女婢“武英殿大学士原来好的是这一口。”皇帝让他来这一趟,无非因现还不是诛杀杨嵊之时,他懂,回到书案后太师椅那坐下。
抬手示意婢女退下,杨朗上前“昨日贵公子成亲,我还未恭喜国公爷。”
他大哥回京也是因这事,镇国公府和奉安国公府已是苟延残喘,没想却于此时结成儿女亲家,大哥怕其中有变。
镇国公轻嗤一笑“老夫以为你们齐国将军府不太愿意看到两国公府结亲。”手摸着椅把,没觉出哪有异。这屋里有暗室,蹊跷就在这把凉了的太师椅上。
“国公爷说笑了,这怎么会呢”杨朗在心中暗骂“齐国将军府与两国公府的老祖宗都是跟着圣祖打天下的知己好友,有过命的情谊。两国公府好,我齐国将军府也会跟着好。”
“是吗”镇国公不以为然地垂目磨着秃秃的指甲“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