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蔓在睡午觉,她今年三岁,一天能睡十个时辰。其实,用不着睡那么久,可是在睁眼讨人嫌和闭眼睡大觉之间,只有三岁的她自然更愿意选择后者。
睡梦中,有一阵很不安稳,感觉外面乱糟糟的,等她醒来,家里静悄悄的。
余蔓从床上坐起来,试探着叫了一声“娘”,没有回音,也不打算叫第二声。
这段时间,父亲被外公派去洞庭解决盟会内部的小摩擦,母亲在家常和师弟鬼混。余蔓可不想叫嚷多了,坏了母亲的好事,招来一顿臭骂。
母亲和她那油头粉面的师弟偷情,不是什么新鲜事,还被父亲撞见过。父亲忍气,好言相劝,谁知母亲不但不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这个家,早晚得散。
余蔓叹了口气,两条小腿垂到床沿下,以一摊软泥的方式着陆。她跑到院子里,和夹着尾巴的大黄狗缩在墙根下的大黄狗玩耍,大黄狗今天很不在状态,蔫巴巴的。余蔓觉得无趣,又跑进堂屋,她以为堂屋无人,是个庇荫纳凉的去处,没想到一进门,便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堂屋满地狼藉,跟刚打过仗似的,余蔓记得西边有一张竹屏,后面摆着招待亲朋用餐的桌椅,现在那里空荡荡,地上架着一口大锅,锅下柴火正旺。
锅旁,一个穿长衫的精瘦男人坐在地上,捧碗大嚼。
余蔓眼睛一亮,心生欢喜,“爹,你回来了。”
他爹叫李嘉树,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文武全才,否则三湘盟主铁无双也不会将他招作东床快婿,还要将家业交付给他。
李嘉树扭身,从碗沿上抬起头,冲余蔓咧嘴一笑。
余蔓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她没穿鞋,脚上是一双布袜,脚底黏糊糊的,袜子已经洇透了。低头一瞅,地上淌得像河一样的液体,是血。
“爹,怎么回事”余蔓小脸一皱。
李嘉树放下碗,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爹刚才杀了两条狗。”
原来如此,难怪大黄夹着尾巴躲起来,狗耳朵都趴下了,余蔓张开短胳膊,小跑过去,轻车熟路钻进李嘉树怀里坐下。
李嘉树一下子僵住了,他们父女相处,常常这样互动,可是这一次,他不知所措,茫然中还带着一丝丝恐惧。
余蔓忧心忡忡,小声嘀咕,“娘看到,又该发脾气了。”
李嘉树自幼父母双亡,家境清贫,吃过很多苦,虽然少年发迹,前途无量,可生来便是盟主独女,千金小姐的妻子百般看不上他。新婚时期妻子还能装装样子,后来装不下去了,就变成人前恩爱夫妻,人后翻脸无情,动辄奚落辱骂。
余蔓看着锅底燃烧的柴火,竹屏和桌椅的残片依稀可辨,心道,说不定爹娘已经吵过了,明天这个家就正式散伙了,好像也不错。
李嘉树仿佛没听到一般,搂住女儿,亲昵问道“萍儿,想爹没有”
“想。”余蔓脆生生应道。
湿袜子贴在脚上很不舒服,余蔓笨拙地想把袜子脱掉。李嘉树见状,托起女儿的小脚唰唰两下,揪下血里捞出来的似的小袜子,扔进火里,然后用衣摆把小脚丫擦干净,擦到最后,还亲了两口。
“爹,你还走吗”余蔓问。
“萍儿想爹走吗”
“不想。”余蔓诚实地说。
父亲在家,母亲看他不顺眼,家庭关系紧张,压抑;父亲不在家,她眼看着母亲整日和奸夫鬼混,还要装懵懂无知,更压抑。
李嘉树大笑,从咕嘟嘟沸腾的大锅里捞出一块肉,吹了吹,送到女儿嘴边。
“来,吃肉。”
汤勺里的肉块很大,余蔓歪头咬了一口。
“好吃吗”李嘉树眼不眨地看着女儿,充满期待。
余蔓的脸皱成一团草纸,她嚼了两下,便将嘴里的肉囫囵咽下,冲父亲猛摇头。
李嘉树满面红光,连勺带肉往锅里一丢。油汤飞溅,溅了他一脸,余蔓一头。
“不愧是我女儿,哈哈。”他捧起女儿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余蔓凝神片刻,恍然想起一件事,顿时表情崩裂,对父亲怒目而视。
“怎么,爹亲疼你了”李嘉树笑问。
余蔓撅嘴,用衣袖使劲蹭了蹭脸上父亲亲过的地方,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亲完脚,再亲脸,过分。
李嘉树一脚踢翻大锅,骨肉滚成一堆,汤洒了一地,和地上凝结的血混在一起,撒发出奇怪的气味。余蔓下意识想往地上看,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父亲抱走了。
随手拿了些细软,李嘉树带着女儿离家,马不停蹄地赶路。余蔓不记得走了多久,也不清楚经过哪些地方,只知道,他们要去拜访父亲的一位挚友。
李嘉树将女儿托负给挚友夏辞照顾,夏辞夫妇非常愿意抚养余蔓,他们膝下一双儿女,小女儿和余蔓年纪相仿,正好可以做伴。
女儿有了着落,李嘉树很是欣慰,却也十分不舍。他蹲在余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