膊搭着树干,两人视线对上。
“你作业写完了”她问。
“该我问你。”小阳春捡走地上的枯树枝,往她边上一坐。
“没呢,待会儿你借我抄。”他们虽然不同班,但有两门课的作业相同。
小阳春伸开腿,舒展肩胛骨和脖颈,懒洋洋地说“好处。”
她说“我帮你送情书。”
小阳春说“你有封情书在我那儿。”
她问“刚怎么没给我谁写的”
小阳春反问“我的呢”
“在教室,忘拿了,明天给你。”她又一次问,“我那封谁写的”
“二班的一个,叫许什么。”
她想了想“没印象。”
风吹浪滚,她指着左岸说“我刚才看见有人在那里游泳。”
“嗯。”
“这是黄河。”
“怎么”
“黄河里游泳诶。”
小阳春翻起眼皮,看着她说“我以前还常游到对面。”
她不信“怎么可能,我怎么没看见过你在里面游泳。”
“几年前了。”
“那你现在游一个。”
“找死”小阳春捡起枯树枝往黄河一抛,“不知道哪来个旋涡,就能把人吞了。”
月色昏暗,她没看清枯树枝究竟是不是被吞了,她托腮望着对岸说“我还没去过那里。”
“跨省了。”
“我知道。”
在来芜松镇生活之前,她从没想过一条河的两端会是两个省,有种白天与黑夜,人间与天堂的一线相隔感,同在世间,却生活在两个世界,明明跨出一步就能抵达彼端,可这就是天堑。
这条河没法横跨,要去到对岸,得坐一段漫长的车,想象只能被现实抹杀。
小阳春说“我们以前把钱扎塑料袋里,游到对面,吃一顿饱的再游回来。”
“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也就那样,”小阳春回想了一下,“有家店蜜三刀和水晶饼的味道不错,是招牌。”
她抱着膝盖,歪头看着他。
他转头对上她的眼,顿了下,问“没吃过”
“嗯,”她说,“这两样听说过,没见过。”
小阳春问“你不跟你们班的逛街”
“还真没逛过点心铺。”
小阳春摇摇头。
突然咕咕几声,横冲直撞进了夜风中,小阳春看向她。
她下巴抵在膝盖上,平静地陈述“想吃。”
小阳春“现在没车。”
她故意道“你游过去,我请客。”
“嗬”小阳春似乎懒得理她,他双臂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她的肚子又咕咕叫了几声,还真饿了,难得在这个燥热的夏天,她有了饥饿感。
坐也坐够了,她想回去写作业,正要叫小阳春起来,小阳春忽然睁开眼,看着她不说话。
她迟疑“干嘛”
小阳春起身,拍拍裤子说“跟我来。”
“去哪”
“跟上就是。”
他沿着黄河岸边走,边走边低头发微信,她莫名其妙地跟了他一路,走了一会儿,小阳春才停下,前方苟强骑着电瓶车抵达,把手机防水套和浮标抛过来,嚷着“我的哥,你要干嘛”
小阳春把手机塞防水套里,脱了t恤,就剩一件裤衩,他做着热身运动,对苟强道“我去趟对面,你帮我看着点儿。”
仿佛在说下趟馆子这么轻松。
她目瞪口呆“你开玩笑”
小阳春语气很敷衍“你不是想吃”
她狐疑地将对方从头看到脚,觉得小阳春应该在逗她。
小阳春热身完,套上手机挂绳,拿上浮标,走向黄河。
她不再管上不上当,忙拉住他手臂“诶诶诶,你来真的啊”
小阳春拿下她的手,朝苟强说“你看着她,别让她跑去找我外婆。”
苟强应该也没料到小阳春来这一出,他傻愣愣地没回神。
她根本拽不住人,小阳春已经长到一米八出头,她这一年紧赶慢赶还是比对方矮了一头,加上这人肩宽背厚,她最后只能抱住他手臂,使劲往下拽。
“你拉什么,松开。”小阳春说。
她把自己当成树桩“你别耍我,跟我回去”
“谁耍你。”小阳春去拨她的手。
她干脆抱住他的腰,完全没在意对方现在打着赤膊“那我不想吃了,完全不想吃了”
小阳春皱眉“放开放开。”
“你先跟我走”
“你不放开我怎么走”
“你万一跳河呢”
“你才跳河。”小阳春索性半拖半抱,把她带回路上。
这一场游泳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她回到家,虽然还心惊肉跳,但她越想越怀疑,自己还是被小阳春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