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死了,他们只恨不得能多生出一双手来拍手称快。
这群落魄文人对着李林甫府的大门指指点点一阵,腰间系着的酒囊破旧丝毫不影响他们高声议论国事。
忽然有人提议遇此喜事当浮一大白,于是这群人便一拍即合,成群往南去了,应当是去寻酒肆了。
还有很多辆马车来来往往,李林甫为了方便他办公,府邸位置靠近众多官署,不少先前曾被他打压过的官员也都坐着马车过来幸灾乐祸一番。
李长安还看到了太子李亨,他骑着马在街角站了许久,嘴角几乎要扬到了天上,他也看到了韦柔和杜二娘,却不好意思上前搭话。韦柔和杜二娘自然也看到了李亨,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过了一会,李长安转身离开了此处。
日头彻底出来了,青石板上那些残余的雨水也已经被日光晒作了雾气,隐没不见。
酒肆中热闹非凡,觥筹交错。
东市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几乎处处都在谈论着李林甫的死,时不时就会从一处传来笑声,而后引起连片的笑声。
往日不敢说的话如今都敢说了,李长安一路上听了满耳朵的国事,关于李林甫多么罪无可恕,长安城的百姓过得多么糟糕。
更多的则是讨论谁会被任为新相。
这些读书人实际上对朝堂上的事情知晓不多,他们口中翻来覆去提的那几个名字也都只是在文坛略有名声,在朝堂上却没什么权势的大臣。
李长安走到了自家酒楼中,也不要单间,只要了一壶茶水,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品茶,看着楼下行人络绎不绝,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骂声。
李林甫活着的时候,可听不到这么多人肆无忌惮痛骂李林甫,谈论韦坚案、杜如邻案、杨慎
茶水还没有饮完半壶,李长安便看到了熟人,她轻轻掏出一个铜板,两指微微一弹,铜板不偏不倚砸到了楼下一人肩膀上。
杜甫肩膀一沉,下意识仰头望去。
“子美,上来”杜甫看到了李长安在二楼冲他招手,无奈一笑,弯腰捡起了铜板,走入酒楼,寻到李长安,坐在了她对面位子。
杜甫把铜板往桌上一搁,笑道“二十九娘好准头。”
“哈哈哈,我可是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术。”李长安招手让跑堂给杜甫拿一坛好酒,眨了眨眼,“倘若子美有兴趣,不妨随我到我府中一观我的箭术”
杜甫打趣道“观箭是托辞,我看二十九娘分明是又馋我的诗了,想寻个由头再赚我一首诗吧。”
李长安理直气壮道“子美之诗,天下谁不爱之”
闻言杜甫又脸红了,他挥挥手“我的诗比起太白兄不值一提,没多少人爱读,也就二十九娘觉得好罢了。”
“我老师也觉得好。”李长安嘀咕。
杜甫想了想对他极尽夸赞之词的沈初,耳根都红透了,尤其是沈初和李长安还不同,李长安只是想让他赠诗,沈初不一样。沈初一本正经赏析他的诗,比他自己都关心他的诗是怎么写出来的,在什么地方写出来的,有没有什么暗示还总写信对他一通夸赞。
更是给他安了一堆头衔,什么开百代诗风,必将开宗立派杜甫读了那些信都脸红。
“唉,你和成璋真是一脉相承。”杜甫思及李长安和沈初对他的推崇,便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二人说话间,李长安又要了一桌子好菜,正试图把一整个羊腿往杜甫碗里塞。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脱相了。”李长安把杜甫面前那盘青菜端到自己面前,把自己面前的肘子端到了杜甫面前,催促杜甫多吃点肉。
李长安在长安城郊外开了几个养猪场,专门供应长安城内她名下的酒楼饭馆。大唐的家猪品种虽然还没有改进过,可出肉率也比羊高,阉了以后还没有膻味。
杜甫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实在算不上瘦弱,可似乎李长安有特殊的要求标准一样,每次和他见面都要给他投喂一堆饭,还总是劝他要看开点心情好一点,没钱了就写诗卖钱,她就很乐意高价收诗。
仿佛他在李长安眼里就是一个瘦削病弱、穷困潦倒,还总是满腹忧愁的老人一样。
吃完了饭,杜甫便要辞行,他今日的心情很好,下午还约了其他人聚会。
“如今李林甫死了,朝堂风气必然会改变,我也可再参加科举了。”杜甫临走之前笑着对李长安说。
他在长安城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出头了。
不仅是杜甫,长安城内的大部分人都觉得李林甫死了,朝政便能清明。
杨国忠一路拖拖拉拉,恨不得日行三里,还总找理由赖在驿馆不动弹,不是头疼就是脑热,李隆基派出去的宦官快马加鞭一日不到就赶上了已经出城数日的杨国忠。
“右相病逝,陛下传令命杨节度速速回朝。”
宦官妙手神医,一句话就治好了杨国忠疼了三天的头,杨国忠立刻从床榻上跳起来,眉飞色舞。
“哈哈哈,那个老东西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