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炎热, 以往热闹的平康坊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平康坊,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宝马香车狭满路, 五陵少年打马过, 罗绮满街香满坊, 门门开处见红妆。
这两个月的平康坊却一改往日的热闹,哪怕是白日也依然家家户户掩着门。
当朝右相李林甫的府邸便位于平康坊东南侧, 右相喜欢在家中处理政务, 平康坊临近官署和三大内,方便右相传召官员。
近来平康坊的情况却不太好,整个平康坊南侧安静的针落可闻,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面上都满是凝重。
无论他们心里是高兴还是畅快, 可在这片布满了李林甫眼线的地方装也装出凝重来。
李林甫的病终究还是遮掩不住了, 他彻底病倒了, 病得起不来床。
他依然是右相, 哪怕是病重到已经站不起来了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蹦跶。
杨国忠试图趁他病要他命, 然后李林甫上奏言南诏叛乱,杨国忠身为剑南节度使理应亲自到战场带兵平定南诏叛乱。
圣人差点就被李林甫劝动了, 最后是杨国忠入宫抱着杨贵妃的腿哭了一顿, 杨贵妃又和杨国忠一起对着李隆基哭诉许久, 李隆基才暂时压下了把杨国忠送到剑南领兵平叛的心思。
之后杨国忠就老实了, 其他人就更老实了,一致决定他们不和将死之人计较, 等李林甫死了再算账也不迟。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杨国忠心安理得掩盖了自己玩不过李林甫的事实,自己给自己洗脑“明明能熬死老头,干嘛非要自己动手”。
再好的药也只能减慢生命的流逝, 而无法阻挡死亡那越来越近的脚步。每日都有几十斤价值千金的药材源源不断流入右相府,可依然无力回天。
千年的人参百年的灵芝,还有大唐最好的大夫都无法让病重的右相好起来。
无计可施的右相府郎君女郎们只能去寻求鬼神之助,道士高僧尼姑在右相府来来往往,整个右相府墙上都贴满了黄色的符箓,墙根堆满了燃尽的香灰,就连右相府的布局都改了又改,今日拆一堵妨碍命格的墙,明日移栽一棵化解风水的树
杨国忠也悄悄私下养了一批走旁门左道的神棍,让他们和右相府的那些高人斗法,最好能立刻反噬到李林甫身上,咒死他。
作为已经在长安城经营出了名头的神棍,元虚生很苦恼。
右相府的人已经来请了他两次了,杨府的人也来请了他两次了。
老天可怜见,他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假神棍,这样的大事他怎么敢掺合啊。
元虚生唉声叹气,心想要不然干脆跟李适之学着,也摔断一条腿得了。
李适之前不久又又又摔断腿了,他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应对朝堂腥风血雨的有效策略只要一有不好的苗头,他就立刻出门左腿绊右腿,摔断一条腿卧床躺个个月,等风头过去了再上朝。
逃避可耻但有用,靠着这招有事没事摔断腿的绝招,李适之愣是在李林甫和杨国忠的斗争中偏安一隅,安稳坐在了左相位置上。
“元道长,我家郎君已经在门外等着您了。”一个面上带着一道刀疤,单薄的衣服甚至遮掩不住他那结实肌肉的男人站在厅门前,面无表情看着元虚生。
吃饭全靠一张嘴,手无缚鸡之力的元虚生怂了怂头。
“这就来。”
他心里暗自叫苦,李林甫和杨国忠哪个也不是讲理的人啊,他们才不会做“顾茅庐”的美事,只会派人提着刀威胁他
元虚生战战兢兢跟着管家进入了李林甫的卧房,看到了须发皆白、身形干瘦,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李林甫。
倘若不是那个骨瘦如柴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元虚生几乎认不出躺在这的还是个活人。
元虚生多少也学过一点医术,看到明显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李林甫后,元虚生嘴唇动了动。
都这样了还治什么治,别说他只是个假神棍了,就算是个真神仙也没法起死回生啊。
“元道长,还请你帮家父看一看。”李岫焦虑拱手。
元虚生心想,我看有什么用,人都病成这样了你就是把阎王请上来看都没用。
可表面上依然要扯出一副凝重模样,上前去看了一看,而后捋着胡须摇头晃脑道“老道需回家后开坛做法,沐浴焚香七七四十九日询问上神。”
李岫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接着强逼,只是告诉元虚生四十九日后他会派人上门要结果,随后就让人送走了元虚生。
元虚生前脚还没有离开厅堂,后脚另一个穿着僧袍的赖头和尚便被请了进来,元虚生打眼一瞧,也是他在长安城的神棍同行。
无计可施才问神佛,元虚生心下了然,李林甫估计是真的不好了。
回到自己府上后,元虚生表面上装模作样吩咐道童去开坛做法,下一秒就立刻仿佛被狼追着一样步并作两步窜入了书房。
“我找找我找找”元虚生一脸苦瓜相,万一那些同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