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儿还有多少张李大娘子和李小娘子的画像”
“还各有三张,这两位神女卖的好,我便多画了一些。一张三百文,倘若你两张一起买,便一套算你五百文。”严四郎道。
人物比花草要更花费精力,所以严四郎这几张画像虽是提前画好了的,可也和朱三郎现场画的图一个价位。
李长安从荷包中掏出一小块碎金子,颠了颠应当能换三贯多钱“我没有铜钱了,以此金换你这几幅画,再买朱郎君几幅画,你二人自拿去换铜钱分了可好”
朱严二人欣然同意,本来他们卖画便是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李长安愿意多买几幅画再好不过了。
只是画卷太多,李长安一人抱不过来,于是和朱三郎约定好明日再过来取画,就先把严四郎这些拿回去就打算烧了的李娘子神像图拿了回去。
李长安就抱着一堆画卷离开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严四郎。
“凑够了回乡的路费就早点回去啊,你家里人还等着你呢。”
主要是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卖这些跟我本人一点都不像的画了
回到公主府以后,李长安打开那几副李娘子神像图又看了几眼,长叹一口气,认命把这几幅画压在了书架最下面。
又招来婢女“红绫,你去找几个人拿着钱,去西市东南角那几个书生那儿买些画。”
李长安想了想,又道“从圣人往日赐下的赏赐拿钱就行。”
那些书生扣扣索索凑足路费好不容易赶到长安参加科举,心中抱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心思来,结果他们满心期盼的科举就是一场君臣说笑的笑话。
倘若是他们自己本事不够技不如人考不上也就罢了,偏偏不是他们技不如人,而是所有举子都被李林甫和李隆基这对君臣当做了笑话。
实在惨了些。
第二日,李长安再去找朱三郎拿画的以后,旁边严四郎的摊子已经空了。
“昨日生意好,他卖了几幅画凑足了路费,今日一早就去投奔亲戚去了。”朱三郎告诉李长安。
“他是河北道人,据他自己所说他有一个远方堂叔在范阳节度使手底下做幕僚,他去投奔那个堂叔了。”
朱三郎也收拾了摊子,他昨日也卖了许多画,如今已经凑足了回乡的路费,今日专门过来给李长安送昨日她买下的画。
朱三郎感慨道“这个世道科举是出不了头喽,我年纪大了,不考科举回乡种地就是了,严三郎他还年轻,自然还想要拼搏一番,去投军也不错,挣些军功说不准还能有出人头地的一日。”
他抱着放画轴的卷缸,背影佝偻又萧瑟。
他笔下的菊那样的傲,他的腰却弯的那样的低。
李长安一直目送着朱三郎离开,一直到朱三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沉默转身离开。
回到公主府,李长安却发现朱三郎送她的画中多了一卷,展开摊平。
画卷上是一副颜色更鲜艳的菊,每一片花瓣都往外刺,仿佛要愤怒冲出画卷一般,寥寥几根茎叶也苍劲有力,仿佛高耸的锋利长戈。
一侧提着两小行字。
天宝五载四月
又有一行墨迹新些的字。
朱三于长安赠小友
大概朱三郎也不是全无怨气。
四月是开榜的时候,当然,榜上无名,那张喜庆的红纸上一个名字都没有,他们成了以李林甫为首的满朝公卿的工具。
李林甫以此来彰显他的权势,李隆基以此来表达对李林甫的宠爱和对盛世“野无遗贤”的自傲,满朝公卿则是视而不见的帮凶。
李长安抬手抚摸着纸上的痕迹,不禁想象朱三郎是怀着多大的怨恨画下了这幅饱含怒火的花草画。
大概是想要噬其血肉的恨意吧。
只是这些恨意在残酷现实面前被他硬生生压了回去,或许这辈子他都无法报仇。
也有人不甘心咽下这口气。
严四郎不愿意忍气吞声一辈子庸庸碌碌,他想要复仇,所以他选择去投安禄山,搏一个前途。
李长安相信日后安禄山造反的时候严四郎一定愿意跟随安禄山一同谋反。
可就算安禄山造反了,世家也依然在,权贵也依然在,他们依旧看不起贫苦读书人。
汉亡了,世家还在,魏晋亡了,世家还在,南北朝没有了,世家还在,隋灭了,世家也依然在大唐享受权力和富贵。
崔家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崔杼是齐国权臣,秦朝时候崔意如又被封侯,汉朝崔业也依然是侯爵,魏晋南北朝隋唐富贵权势代代不绝。范阳卢氏也发于秦,汉末卢植就是出自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东汉末年的王允
所以李林甫知道安禄山造反,他不在意,范阳卢氏中一定也有许多人知道范阳节度使安禄山造反,他们也不在意,甚至可能参与其中推波助澜牟取利益。
王朝百年,世家千年。无论是谁当皇帝,世家都能享受富贵,他们凭什么看得起穷苦读书人,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