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
跟李长安这样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待久了,原本如同白纸一样的李明锦也染上了几滴墨水,有了往白切黑发展的趋势。
二人便故意绕了一圈从弘文馆前经过。
掖庭内,韦氏正看着日头算时间。
这段日子来,李明锦日日都会隔着宫门跟她说回话,韦氏也渐渐有了盼头,总是期盼着日头能走得快些,好让她能和自己的女儿说几句话。
待到李明锦来了以后,韦氏又会期盼日头能走得慢些,好让她能和自己的女儿多说几句话。
等日头再往西走,她的女儿就要来看她了。
韦氏嘴角带笑,眼神期盼地看着天上的太阳,看得久了眼睛酸了便眨眨眼,而后再一动不动盯着太阳看。
院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韦氏从一堆人声中听出了李明锦的声音,有些诧异,随后诧异又转为了担忧。
今日比以往早来了好长时间,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这几个月来韦氏耳中听到的都是坏事,如今又有了变故,她便忍不住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院门外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韦氏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院门后面,竖直了耳朵试图听出些什么来。
听着像是钥匙插入锁孔中的声音
韦氏愣在了原地,瞳孔迅速缩成一个小点,她死死盯着院门,一动也不敢动,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咔嗒。
这是铜锁被钥匙打开的声音。
锵锵。
这是门锁被从门把上抽出来的声音。
吱呀。
这是红漆木门被从外往里推开的声音。
“阿娘”
这是她的女儿喊她的声音。
韦氏呜咽着抱住了向她飞扑而来的李明锦,脚下打了个踉跄,险些要往后摔倒。
李明锦拉住了她,然后直接将头趴在了她的肩头上痛哭。
“明锦,你怎么进来了这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韦氏泪如雨下,身形摇晃着,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几乎下一刻就要断掉。
李明锦又哭又笑,将手中的诏书塞进了韦氏怀中。
“阿娘,不是我怎么要进来了,而是我能带你出去了。我求了小姑母,小姑母带我去找了玉真姑祖母,玉真姑祖母在皇祖父面前说情阿娘能离开掖庭了。”
韦氏双手颤抖着拿起诏书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终于被圣人下诏释放了,随后才纵容自己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断掉,而后与李明锦抱头痛哭。
“我的儿,娘也想你啊”
李长安抱着胳膊靠在院门旁,她看着面前这幅母子相抱的画面,眼睛有些酸,连忙迅速移开视线。
她又不是没有娘,只是现在见不到而已。
足足过了一炷香,二人才平复了心情。
韦氏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顶着一双红核桃一样的肿眼走到李长安面前,柔声道“多谢寿安公主救命之恩。”
“不是我救你,是你的女儿救你。”李长安耸耸肩,“为了求我帮忙,明锦骑了两天一夜的马,两只手都被缰绳磨破了才赶到洛阳找到我。”
她顿了顿,又道“也是明锦说服了玉真公主为你求情。”
韦氏听到李明锦双手都被缰绳磨破了,眼皮一垂又要落下泪来,好在及时忍住了。
“明锦是个好孩子,可是若非寿安公主给她指出一条路来,她也没法知道力气该往哪里使。”韦氏轻声道。
“太韦娘子,咱们先出宫吧。”李长安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称呼韦氏了,干脆就喊了她“韦娘子”,反正姓氏加娘子是大唐不会出错的称呼。
韦氏眼皮颤了颤,拉着李明锦的手跟随李长安一同踏出了掖庭宫门。
几人踏出了被高耸宫墙遮挡住的阴影处。
浅金色的日光落在身形纤细的妇人身上,她的影子一开始被日光拉得很长,走到太阳下面之后又被照得很短。
“我叫韦柔,家中排行第二。”韦柔轻声道。
她的父母给她的兄长起名韦坚,便给她起名韦柔。
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前些年旁人叫她忠王妃,后来又敬称她太子妃,被李亨和离以后她又被称作罪人韦氏。
今日旁人又可以再称呼她韦柔了。
韦柔也难免有些感慨,权势地位如过眼云烟啊。
趁着这个空隙,李长安偷偷扯了一下李明锦的袖子,示意她往那边看。
正在盯着韦柔傻笑的李明锦顺着李长安下巴的方向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宫墙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的李亨。
李长安在李亨刚漏了衣角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她练了这么多年的箭术,眼神可以说是三百步内看得一清二楚,李亨以为他躲得很严,实际上完全被李长安看在了眼里。
不是李长安吹嘘,就这几十步的距离,给李长安一把弓一支箭,李长安一箭就能射死李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