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李泌不明白。
他明明是想要找李长安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会变成他又又搬砖了。
李泌站在砖窑前,一脸懵逼。
“新来的, 过来帮把手”一个着上半身,短衫系在腰间的精壮汉子冲着李泌招手,“搁那愣着干嘛,赶紧干活,完成指标才能拿工钱哩。”
李泌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很娴熟地接过了抹刀,将砖胚外表抹平了。
“嘿, 好小子, 从前在砖窑干过”那汉子看着李泌娴熟的动作乐了,对李泌的语气也亲切了许多。
比起还要花心思教的新手,他自然更喜欢一过来就能干活的熟练工。
“某名刘五六, 老家是博州武水县, 你是哪里人”刘五六走到李泌身边, 手上干着活,嘴里跟李泌搭话。
难怪口音听着这么熟悉,李泌被刘五六熟悉的口音勾起了伤心事,他沉默片刻, 而后才开口“李十七,博州清平县人。”
刘五六用沾满泥巴的手拍了拍李泌的肩膀, 语气更加亲切了几分道“竟是老乡,害, 你是刚来洛阳吧, 不用怕人生地不熟,咱们博州今岁日子不好过,伊川县这边好多都是咱们博州逃难来的老乡哩, 咱们队十个人里面就有四个博州来的老乡。”
河北二十四州里博州受灾最重,又离洛阳不算太远,所以逃荒至此的博州百姓并不算少。
“你也别想着从前啦,到了这咱们就是李娘子的人,只要好好干活,天天都有吃不完的胡饼,喝不尽的热汤前面的事就都忘了吧。”刘五六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安慰李泌。
能狠得下心背井离乡舍弃良民身份逃亡至此的博州流民,一般都是实在活不下去,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是全家死得只剩下一个的孤家寡人,但凡能活下去,故土难离思想根深蒂固的百姓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吃不完的胡饼,喝不尽的热汤”李泌喃喃道。
刘五六乐了“都是老乡,咱还能骗你不成,一天五个大钱,能买五个大饼,大夫说洪水后面容易有瘟疫,咱们李娘子心善,专门熬了不要钱的热汤,人人都能拿碗打水喝,可不就是吃不完的饼子,喝不尽的热汤”
“实话告诉你,咱们队的窑炉虽说有点小问题,可只要好好干,咱们兄弟一心,一趟也能烧出几万块砖,一人能多分十几个大钱的绩效工钱哩。”刘五六看着李泌娴熟的抹砖动作,眼珠子转了转,面上的笑容更热情了。
“咳咳刘大哥,砖窑又堵了”一个被灰糊了一身的黑脸汉子咳嗽着从窑炉后面跑了出来,嚷嚷着。
正在跟李泌吹牛的刘五六老脸一红,看了李泌一眼,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抬脚往窑炉后面走,边走边骂骂咧咧“这该死的炉子,前日不才刚堵了一回”
李泌看着骂骂咧咧的刘五六,嘴角却不由高高扬了起来。
他知道刘五六是觉得他干活娴熟所以想给他画大饼忽悠他干活,可这种小心思并不让李泌反感,李泌反而觉得可爱极了。
刘五六最烦恼的事情也就是砖窑又堵了,他不用担心吃着这顿没有下顿。
刘五六的脑子里会想着拉拢干活麻利的同乡,他不会去想着造反谋逆。
李泌抬起头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逼得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轰隆的砖窑开炉声不绝于耳,中间门还掺杂着工人的交谈声和骂骂咧咧的笑骂声。
鼻子中充斥着的也不再是尸首的血腥气,而是呛鼻的灰尘气。
恍惚间门,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没有见到李长安,可李泌觉得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都受到了天灾,伊川县的现状却和清平县截然不同的原因了。
李泌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半月来压在他心上的沉重心里负担也松了许多。
他不怕死人,他只是怕人死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刘五六依然在那骂骂咧咧,李泌走了上去,看到了惹得刘五六愤怒的原因。
这个砖窑出烟的烟道有三条,其中两条都还能顺利往外冒着灰白的烟气,另一条却被堵住了,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稀稀拉拉的往外吐气。
刘五六正带着几个人拿着棍子往烟道里面捅,捅出了一堆堆没烧干净的灰色炭块。
熏出的烟雾把他们笼罩住,熏的人一声一声停不住地咳嗽。
李泌观察了一阵,冷不丁道“这条烟道里面塌了,要想修好得把炭块都清理出来重新修这条烟道。”
“什么”刘五六停下了骂声,手里还握着前半截都被烧黑了的棍子,抬头诧异的看向李泌。
“你会修砖窑”
李泌矜持点点头“我曾经带头修建过十几座砖窑。”
不是李泌吹嘘,论起修砖窑,专业的师傅也未必有李泌经验丰富,想当初他在漳县,可是专门找师傅学过怎么修砖窑,凭着一手带领属下做大做强的本事才短短几个月就升职成为了管事若不是被李长安抓住了,他还能领着属下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