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名次是第一还是第二, 能中举便就是天大的好事,当日晚上薛延便就到会仙楼定了一间房,再叫上了胡安和夫妇, 一起去吃了顿饭。
会仙楼是宁安最大的酒楼,足有六层高, 最顶层也是最豪奢, 名为“浮云阁”,古语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了。整个六层大可跑马,却只有一间房, 无门相隔, 俱是层层蜀绣屏风, 不是有钱就能订得到的。
阮言初中了举, 那便就不是平凡人, 一条腿迈入仕途,伙计见了也要尊称一声“举人老爷”。正因为如此,当薛延提出六层是否可以用的时候, 伙计的脸色才显得为难,“薛掌柜, 浮云阁半个时辰前订出去了, 是这次的秋闱解元罗公子, 谢师宴, 这一时半会怕是不方便了, 若不然您换一间”
薛延皱了皱眉,房间被订出去本是正常事,但是罗远芳这个名字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多想。
毕竟,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连出师表都背得磕磕绊绊,却中了举,还是个解元,这事怎么看怎么像一场闹剧。
薛延没有当即对此做出反应,不代表他没有深思。
伙计却被他的神情吓得心惊肉跳,薛延有钱,这事尽人皆知,现在又有了个新鲜出炉的举人小舅子,若不出意外,以后在宁安也会是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的,伙计不敢惹,一时间有些尴尬。
阿梨温声打圆场,“那五层可以吗”
伙计如释重负,“当然可以”
阿梨笑着道,“数有九,五居正中,若峰,在其之巅,具鼎盛之势,不偏不倚。甚好。”
楼梯宽敞,台阶也不高,没一会就走到。薛延让来宝骑在自己脖子上,本来不费力,但架不住来宝嘻嘻哈哈地扯人头发,等坐到桌边了,深秋时节还是出了一身细汗。
阿梨把来宝接过来放在地上,又扯了张帕子出来给薛延抹掉额上的汗,薛延笑了下,理了下她褶皱的袖口。
老夫老妻,这样事早就做惯了,两人亲密无间,殊不知已羡煞旁人。
伙计说,“薛掌柜与夫人真是恩爱极了。”
薛延“嗯”了声,脸也不红地受下,招呼着开始点菜,只其间视线瞟向阿梨许多次,眼角眉梢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在不考虑价钱的时候,买东西总是很快。
跑堂儿的嘴皮子都利索,临走前给灯又添了一匙油,嘴里还笑吟吟地念叨着,“京报连登黄甲,阮少爷瞧着就是个官运亨通的面相,等再过了春闱与殿试,以后便就是咱们宁安的头一位状元爷了等那日时候,再到咱们会仙楼来办喜宴,荣归故里,衣锦还乡,那得是多好的一件事”
阮言初笑着道了句谢,等伙计终于关门离开之后,薛延蓦的问了句,“阿言,你们书院有几位先生”
阮言初想了想,回答道,“书院中先生众多,但教过我的只有三位,罗公子一直与我是同窗,我们的先生从来都是一样的,其中两位姓赵,一位姓孙。若说是哪位的恩情最重,合该是孙先生,他教习我们的时间最长,讲授也最多。”
说及此,他摇摇头,忽而笑了,“刚听着伙计说谢师宴的时候,我还觉着奇怪,罗公子半年来也没听过几次课,大多时候在门外逗鸟唱戏斗蛐蛐,怎么就办起了谢师宴呢。”
胡安和对罗远芳的印象极糟,垂着眼皮说了句,“脑子里有酒糟的人,做什么事岂是咱们能理解得了的。”
韦翠娘“嘶”了声,桌子底下踹他一脚,胡安和翻了个白眼,堪堪闭嘴。
为庆功摆的一桌宴,聊这些实在有些扫兴,等菜上了过后,话题便又成了家长里短。
来宝刚刚一周岁,穿着开裆裤,两条小肥腿一会不溜达就浑身难受。
薛延养孩子一向随缘策略,抱在腿上给塞了几口饭,等来宝摇着脑袋说不吃了的时候就放到一边,反正他又不傻,饿了的时候自然会逮人抱大腿讨吃的。为了怕他四处乱跑磕着碰着,薛延特意带了条软绳子,一端拴在来宝腰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过一会就拽回来摸两下,查看哪里是不是受伤了。
对于薛延的这种做法,阿梨不置可否,冯氏却很不赞同,总觉着委屈了家里的奶娃娃。
但等着来宝自己用头撞墙疼哭了,薛延将他扯回来,冯氏又哄又抱好半晌不见好,最后被薛延一瞪眼给憋回去的时候,她便也接受了。
阿梨饭量小,没一会就吃饱,牵着来宝到外头遛弯。
晚上风凉,薛延把自己外衣给她披上,又叮嘱好一会,才将两人放出去。
五楼均是雅间,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不显吵闹,来宝喜动,最开始见了风,高兴得又跳又叫,阿梨蹙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里,示意薛延听得见,他鼓鼓嘴,这才消停下来。
走廊约两步宽,两侧均是青色瓷瓶,里头各式各样花朵,瞧着鲜艳艳。东西均有楼梯,东边通向六楼浮云阁,西边则是下楼的路。阿梨靠在墙壁上,笑眼看着来宝摇摇晃晃地来回走动,不时塞给他一颗煮烂了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