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许久,终究是没有斥责也没有动,反而意味不明的笑了。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朕甚至以为你是以退为进,故意说这些场面话来忽悠着朕对你放松戒心的。”他说,手撑着桌案站起来,款步朝姬珩走过来。
姬珩稳稳地站着不动。
他从他身边错过。
就在姬珩以为他是要离去,并且要躬身行礼相送的时候,他却又在他身侧顿住了脚步,手掌压在他的肩头,转头在他耳边语气依旧是闲适散漫的道“你知道你那个媳妇儿当初是怎么说服朕应允了你们的婚事吗”
姬珩的心头一凛,猛然转头。
皇帝的手掌落在他肩上,没用什么力气,目光却注视着门外。
他脸上的表情很安详,很平静。
可姬珩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不确定他此刻的眼神中是否暗藏玄机。
脑中思绪飞转,想起数月之前的那一天,那天从宫里出去的时候黎浔随口戏言说她允诺一定给皇帝生一个叫他喜欢和满意的孙女儿。
当然,那就只是她用来搪塞他的一句戏言而已。
事后她不说,姬珩也就没有问。
此刻皇帝突然旧事重提,姬珩的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他直直的站着不动,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皇帝也许多少是能感觉到他的这种忐忑的心情的,唇角于是满意的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的声音沉稳而沧桑“她威胁朕。她说朕驾驭不了你,但是她能她说如果朕不肯答应叫你娶她,那从此以后咱们这双父子就再不可能是父子了,而如果朕杀了她,结果就只会更糟。可只要是朕答应把她送到你的身边去,从此以后你就有了软肋和把柄抓在朕的手里。要驾驭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不容易,但要拿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于朕而言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皇帝缓缓的回转视线,父子俩站在这一个错肩而过的位置上,彼此对视。
姬珩的手心里是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是怕皇帝今天或者以后会对他和黎浔怎样,而是后怕
要知道当初那可是黎浔与这位心思难测的皇帝陛下的初次对决,她却胆子大到一次性抛出了所有的底牌与皇帝赌了命。
如果皇帝不买她的账,那天她就绝不可能活着从御书房的偏殿里出来。
他依旧冷静的站着,目光清明而睿智。
可是
唇色微微发白颤抖。
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一刻,脸上的表情却不见得就是喜悦。
他说“她和朕做了场交易,同时也是开了一个赌局。朕一开始就只是觉得好玩,毕竟朕在这个龙椅上一坐几十年,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与朕玩过这样的游戏。朕一直就只当她是个自作聪明的小骗子,可是今天朕才发现这不是个游戏也不是个玩笑,朕是真的赌赢了。珩儿,你觉得呢”
他们父子之间,这是第一次坦诚互谅这般推心置腹的交谈。
姬珩的嘴唇动了动。
这一次却不是伪装,而是他真的有些词穷和无所适从,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又或者是该说些什么。
而皇帝看着他的双眼之中随后也漫上了浓厚的悲哀,他语气自嘲而讽刺“朕是真的赢了吗难道不是她用朕的儿子赌赢了朕”
即使他现在可以确信黎浔当初并没有说大话,她也不是虚张声势,现在确实是他拿捏住了黎浔就等于是完全控制住了姬珩,可是他作为一个君王,却须得用一个女人来控制臣子,作为一个父亲,却须得靠着挟制一个女人来牵制儿子
从这个局开始的那一刻,他就输了,注定了是个失败者。
这是他身为一个帝王,此生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与挫败,他虽然高高在上,却真的没有操纵一切主宰一切的能力。
也不就是想要跟姬珩交心,或者试图拉近父子间的关系,只是话赶话就说到了这里。
姬珩确实对自己的这个所谓的父亲是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在的。
有些话,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也不屑于说,此时想想也觉得刻意的疏远和距离也没多少意思,与是就也正色迎上皇帝的视线“儿臣没有恨过您,我想我母妃也不曾。在您的立场上,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您只是爱您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多一点,这不是错。”
即使他已经是将黎浔视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可也依旧清醒的明白
这世上,没有人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把另一个人的价值看在自己的利益和价值之上,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
只是
这世道也是公平的。
别人对你没有真心,你也同样的将他视为无物就好。
毕竟人生那么短暂,执着的事情越多,贪念越多,就会活得越累,又哪儿来的余力去陪伴值得陪伴的人,哪儿来的时间去看转瞬即逝的风景
自从姬珩慢慢发迹并且走进他的视野之后,皇帝其实就一直很忐忑,他也知道在姬珩这过往二十年的生命里自己一直都